第二十六回 險鑄倫常錯(3 / 3)

一個真正屬於他自己,武功又真的在自己之上的敵人。

天蠶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他並不知道,隻知道無敵門上一代夏侯天聰的敗,就是敗在天蠶功之下,而他之所以能夠三勝青鬆,隻是因為青鬆並沒有練成天蠶功。

方才的內力拚下來,最低限度,他已經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天蠶功的威力,還不是他的滅絕魔功所能夠相比,即使他沒有受傷,硬拚下來亦沒有取勝的把握。

他是一個極工心計的人,從他的滅峨嵋,已可以看出他不喜歡打完全沒有把握的仗。

若是自問必敗,這一戰你叫他如何有心情打下去。

──反正是不會再有人著重自己的勝負,為什麼不走?

心念再一轉,無敵的身形就往上拔起來,雲飛揚卻就在這時候掠到了。

他根本沒有理會獨孤無敵在幹什麼,人到掌到,淩空兩掌,疾拍過去。

無敵不得不封擋,兩掌接下,拔起的身形已被迫得落下來。

雲飛揚揉身再上,又接連兩掌劈出,劈到無敵身前,卻已變成十八掌。

每一掌看來都是那麼清晰,無敵一皺眉,雙掌迎前十八掌接下,倒退了兩步!

雲飛揚攻勢未絕,一麵嘶聲叱喝,一麵攻向獨孤無敵,一雙手時掌時拳,雙腳配合踢出,生平所學盡展,攻勢亦猶如狂風暴雨。

無敵顯然亦已激發起鬥誌,拳腳展開,與雲飛揚戰在一起,他出手的迅速絕是在雲飛揚之下。

兩人越打越快,雲飛揚嘶聲叱喝不絕,那神態彷佛已接近瘋狂。

無敵亦縱聲長嘯起來。

霹靂轟鳴,銀蛇飛舞,這一戰在狂風暴雨中更顯得慘烈。

除了醉酒的,其它人都被驚動,紛紛循聲奔來一看究竟,一看之下,無不目瞪口呆。

傅香君、公孫弘這時候也趕到了,方見無敵、雲飛揚大打出手,而且簡直就是在拚命,都不由呆住。

燕衝天更奇怪,箭一樣射進戰圈,大喝道:“住手!”雙掌隨即推出-

那間,周圍急落的雨水突然中斷,脫出三丈方圓的空隙,雲飛揚、獨孤無敵同時被震開。

無敵一退,雙掌一分,發出了兩聲冷笑,雲飛揚怒吼一聲,又待撲上。

燕衝天接連三掌,截住雲飛揚,喝道:“小飛,你瘋了!”

雲飛揚嘶聲道:“我要殺死他!”騰身又欲撲上前。

燕衝天再截住道:“小飛,你冷靜一下,說清楚再打。”

雲飛揚一再給截下,總算冷靜下來,盯著無敵,眼瞪中仍然有怒火在燃燒。

燕衝天目光從雲飛揚臉上移向獨孤無敵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敵冷笑道:“你應該問雲飛揚,是他來找我打架的。”

燕衝天目光回到雲飛揚臉上,道:“要打架也不該留到現在,你們到底已不是外人,就不怕江湖朋友笑話?”

雲飛揚臉上的肌肉抽搐,欲言又止。

燕衝天接道:“我早就叫你考慮清楚,這之前不打,現在更就不該打了。”

雲飛揚搖了搖頭,道:“師伯,你有所不知。”

燕衝天反問道:“不知什麼?”

雲飛揚說不出來。

燕衝天回顧一眼又問道:“鳳兒呢?”

雲飛揚心中刺痛,脫口道:“她走了。”

燕衝天一呆,道:“這成什麼話,今夜可是你們的大喜日子。”

雲飛揚有口難言,垂下頭去,燕衝天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姓獨孤的挑撥離間,要你們夫婦反目?”

雲飛揚仍不作聲,燕衝天目光一轉,道:“無敵,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無敵笑道:“是誰的不是,燕兄在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還是不要胡亂下判斷的好。”

燕衝天冷冷地道:“這你說──”

雲飛揚一伸手,道:“師伯──”燕衝天推開雲飛揚的手,道:“是非曲直,師伯自有公道。”

雲飛揚嘶啞著聲音,道:“師伯有所不知……”

“所以更就非要問清不可了。”燕衝天一捋胡子。

無敵笑接道:“那我可就要說出來了。”

雲飛揚方待喝止,燕衝天已道:“讓他說,無敵門邪魔外道,難道還有什麼正理。”

雲飛揚淒然一笑,無敵實時振聲道:“這件這件事可要由二十年前說起。”一頓,才接道:“當日我與武當青鬆約戰觀日峰,以滅絕神功破武當六絕,將青鬆重傷在掌下。”

說到這裏,無敵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來。

燕衝天冷笑道:“陳年舊事,現在還拿來炫耀,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無敵自顧說下去,道:“當時青鬆負傷逃命,逃入了無敵門的龍鳳閣,幸遇著了拙荊!”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這些話,他原就是要說給趕來看熱鬧的江湖朋友聽的。

“拙荊沉曼君,就是這位──”無敵手指著扶著門框,站在那兒的沉曼君。

閃電到過,沉曼君的臉色蒼白如死,嘴角顫抖,眼瞳中一片哀求之色,望著無敵,卻說不出話來。

雲飛揚雙拳緊握,渾身卻在顫抖,但是肩頭被燕衝天右手按著。

無敵大笑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實在算不得是一件壞事,但乘我不在,竟做出對不起我的所為,卻就不由我不生氣。”

燕衝天怒道:“你口齒放幹淨些,青鬆……”

無敵冷笑道:“青鬆若是遵守清規,又何來雲飛揚這個兒子?”

這句話入耳,在旁所有人除了燕衝天、沉曼君、雲飛揚、傅香君,都不由發出一聲驚歎,燕衝天一張臉實在掛不住,嘿嘿的一聲。

“這個兒子因為是私生子,因為青鬆是武當派掌門,不能相認,隻好從母姓雲。”

無敵又一聲冷笑道:“這本來亦無可厚非,但淫人妻子,就算不是出家人,亦情理難容。”

燕衝天瞪著眼道:“是有這種事你才好這樣說。”

無敵大笑道:“今日無敵門雖然毀在逍遙穀手上,我獨孤無敵也還是一個有頭有麵的人,若是沒有這種事,你以為我願意這樣說。”

燕衝天不禁為之氣結。

無敵目光一轉,又道:“無敵門是邪魔外道,武當派是名門正派,可是我獨孤無敵,卻是還沒有做過這種事,反倒是武當派掌門,一個出家人,做出這種所謂邪魔外道才會做的事情來。”

燕衝天按在雲飛揚肩膀上的手不覺鬆開,雲飛揚的一雙手卻垂了下來,目光亦垂下,不少目光已落在他身上。

無敵的語聲更響亮,道:“這一對奸夫淫婦結果生下了一個女兒,隻當我是個糊塗蟲,還說是我的。”

旁邊一個江湖漢子突然問道:“她是否就是獨孤鳳?”

“不錯!”無敵以極其肯定的語聲回答。

人群中又一陣驚歎。

燕衝天一張臉陡然紅起來,道:“你說雲飛揚、獨孤鳳本來是兄妹?”

無敵又是那兩個字:“不錯!”

燕衝天怒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讓他們結成夫婦?”

無敵語聲很平淡道:“不是我強迫他們,是他們要求我讓他們結合。”

燕衝天厲聲道:“這之前,你已經很清楚的了。”

無敵道:“我卻是絕不會破壞別人的好事,而且不答應,他們定很生氣,一定說我沒人情味,何不索性去成全他們?”

燕衝天大罵道:“你還有沒有人性?”

“這叫做報應!”

燕衝天悲憤交集,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各位放心,拙荊總算及時趕到來製止了這件亂倫慘事。”

驚歎聲再起,燕衝天亦不由鬆了一口氣,那邊傅香君幾乎已不忍再看雲飛揚,聽到無敵那樣說,才又看了雲飛揚一眼。

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對於雲飛揚不幸的遭遇,無限的同情。

鳳姊姊又怎樣了?

想到獨孤鳳,傅香君更擔心,雖然獨孤鳳性格剛強,可是能否抵受得住這打擊,實在令人懷疑。

“這也好──”無敵目光轉落在沉曼君臉上,道:“否則江湖上的朋友以為我存心釀成這件醜聞,我可是承擔不起。”

燕衝天倏地一聲冷笑,道:“我看這並不是你的心裏話。”

無敵淡然道:“是也好,不是也好,事情到這地步,也很該告一段落的了。”

燕衝天上下打量著無敵,好象現在才看清楚這個人,道:“無敵門雖然是邪魔外道,但是我一向都還很欣賞你這位門主,總覺得無敵門比起逍遙穀,還不算太卑鄙,現在我才發覺,逍遙穀姓傅的雖然卑鄙,尚不及你一二。”

“過獎──”無敵麵不改容。

“這樣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沒有。”無敵搖頭。

“你卻是要這樣做。”燕衝天悶哼。

無敵緩緩地道:“你若是心愛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在成了你的妻子之後卻去偷漢子,你會怎樣做?”

燕衝天一怔,道:“不知道。”

他一生醉心練武,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可以說一點兒也不懂。

“我忘了你是一個道士。”無敵一頓,道:“一個真正的道士。”

再一頓,他才道:“那我告訴你,我這樣做還不算太過份!”

燕衝天怔在那裏。

無敵沉聲接下去,道:“我先後已經饒了青鬆三次的命,也沒有傷害我的妻子,至於他們的女兒,我一直視如己出,你知道又為什麼?”

燕衝天奇怪地道:“是不是就為了今日的報複?”

無敵搖頭道:“若不是姓傅的說出來,我根本就不知道雲飛揚是青鬆的兒子。”

燕衝天想想,道:“那到底是為什麼?”

“我沒有將這件事看得這樣重要。”無敵振聲道:“在我的心目中,這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雄霸天下!”

燕衝天點頭道:“你的確一直是在為這個目的努力。”

“現在無敵門已經沒有了。”無敵雙手握拳道:“天蠶功的出現,對我來說亦是一個打擊。”

“你是在心灰意冷之下想到這種報複!”燕衝天總算明白。

“這並非完全是我的錯!”無敵厲聲道:“也正好用這件事告訴江湖上的朋友,名門正派的掌門未必就是正人君子!”

燕衝天頓足道:“青鬆這個老小子!”

無敵接道:“連掌門人也尚且如此,門下的弟子,可見亦未必比我們邪魔外道的弟子好到哪裏去。”

人群中的武當弟子聽到這些話,一個個神情悲憤,卻全都作聲不得。

青鬆一直是他們最尊敬的長輩,也竟然做出這種事,他們又還有什麼話好說。

燕衝天看在眼內,心頭更難過,但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道:“你肯定獨孤鳳不是你的女兒?”

“當然肯定。”無敵反問道:“你知道我練的是什麼內功?”

“滅絕魔功”燕衝天不明白,道:“這有何關係,難道練了滅絕魔功,就會絕子絕孫?”

“正是如此!”無敵絕不否認。

燕衝天呆了呆,突然大笑道:“難怪叫做滅絕魔功。”

無敵沒有生氣而且很冷靜地道:“一個醉心武學的人無論他作出任何奉獻都是值得原諒的。”

燕衝天又一呆道:“不錯。”

無敵反問道:“對於青鬆的破戒,不知道武當派的弟子又有何感想?”

他的目光及處,武當弟子全都垂下頭來。

燕衝天沒有,目光更淩厲,道:“無論他做了什麼錯事,我們都不能再追究,他已經是一個死人。”語聲一頓,道:“而且這件事,未必完全是他的錯。”

“哦?”無敵笑了笑。

燕衝天目光落在沉曼君的臉上,好象要說什麼,但結果卻沒有說出來。

他忽然發覺,在這時候還來譴責沉曼君,更加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無敵的目光隨聲轉了過去,還未開口,沉曼君已經倒下,她的雙手掩著心胸,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來。

傅香君驚呼著走過去,忙將沉曼君扶住道:“夫人,你……”

沉曼君的眼睛仍張著,淒涼地一笑,道:“我早就想死的了,所以活到現在隻是有很多的事情放心不下,現在不放心也應放心了……”

她的手鬆開,胸膛上一柄匕首直沒至頂,傅香君一聲驚呼,雲飛揚急掠過來,看清楚這匕首插入的部位,亦不由皺眉。

“飛揚……”沉曼君流著淚,道:“好好照顧妹妹,叫她不要再那麼任性……”

聲落氣絕,雲飛揚緩緩地跪下來。

無敵那邊看在眼內,笑容亦僵住,說到底他還是喜歡沉曼君的,否則亦不會讓沉曼君活到現在。

燕衝天目光一轉,回到無敵臉上,冷笑道:“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

無敵硬發出一聲“哈哈”,道:“開心極了。”

燕衝天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無敵三遍,忽然背轉身,向雲飛揚那邊走去。

無敵伸手一抹臉上的雨水,詫異地望著燕衝天的背影。

燕衝天走上前幾步,忽然又停下,回頭道:“我本想狠狠地揍你一頓,可是現在不想出手了。”

無敵冷笑道:“姓燕的,有話說清楚,用不著吞吞吐吐。”

燕衝天冷冷地道:“你應該明白。”

“說!”無敵吼喝。

燕衝天到底說出來了,道:“像你這種卑鄙小人,殺了你也是汙了我的手,滾!”

無敵臉色一變,道:“罵得好,隻是就算我肯滾,雲飛揚也未必會答應。”

燕衝天點頭道:“這件事,本該由他親自處置的。”

雲飛揚那邊已站起來,沉曼君的死,沒有使他更激動,反而使他冷靜下來。

燕衝天實時轉向他道:“小飛,你是不是要在今夜將事情了斷?”

雲飛揚點頭,燕衝天道:“這也好!”霍地一轉身,大喝道:“亮燈!”

那些武當弟子應聲急急去準備燈籠。

無敵嘴唇頭動了一下,沒作聲,那邊雲飛揚已然在走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無敵臉上,無敵仍然很鎮定,轉身走進假山旁邊的那座亭子坐下,亦運功調息,公孫弘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無敵的身旁,替無敵護法。

無敵看著他進來,冷冷地道:“你回來得也真是時候。”

公孫弘苦笑道:“弟子在路上遇到師母。”

無敵哼了一聲,道:“或者這真的就是天意,也好。”

公孫弘囁嚅著道:“師父,這事……”

“是我一手按排的。”無敵轉而問道:“你是不是看不過眼,覺得為師很卑鄙?”

公孫弘垂下頭,道:“弟子不敢。”

無敵盯著公孫弘道:“你要走可以走,無敵門已不存在,你也沒必要追隨我。”

公孫弘一字字地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弟子誓死,隨師父左右。”

無敵笑問道:“無論你這個師父做出什麼事情。”

公孫弘咬牙點頭。

“你雖然是一個好徒弟,卻也是一個傻瓜。”無敵大笑了起來。

公孫弘的頭垂得更低。

“好徒弟,你就替為師護法,一會看我殺了那個小子。”無敵這句話好象仍然充滿信心——

KUO掃描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