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重建三清殿(1 / 3)

公孫弘終於抬起頭,立即就看到無敵眼睛中的恐懼。

那種恐懼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公孫弘卻實在太熟悉無敵的性格,無敵的一喜一怒,往往隻一眼就能夠看得出。

恐懼的經驗他雖然不多,亦已足夠。

觀日峰獨戰天帝、傅玉書、風、雷、雨、電,此前在堂上目睹天帝倒在雲飛揚、燕衝天天蠶功之下,無敵的眼睛中都露出那種神色。

公孫弘在觀日峰一戰之前雖然從未見過無敵露出那種眼神,公孫弘仍然有一種感覺。

──在無敵,那就是恐懼的表示。

再看雲飛揚,端坐在那裏、眼簾垂低,表麵上看來,出奇的平靜。

公孫弘再看一眼,不由暗自歎了一口氣。

就這樣看來無敵已經輸了三分。

一盞盞燈籠先後亮起,整座院子被照耀得亮如白晝。

雨勢這時候已經逐漸減弱,間歇有幾下雷聲,閃電劃空,亦似乎沒有那麼炫目了。

雲飛揚終於張開眼睛,表麵上看來雖然平靜,眼瞳中卻仍然盡是悲憤之色。

他緩緩地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無敵亦同時張開了眼睛,站起身子。

暴喝聲中,雲飛揚身形陡急,首先衝了過去,無敵一聲不發,亦自迎前。

四隻手掌迅速撞在一起,霹靂聲響,無敵左右腳變換,雙掌翻、挑、劈、截,眨眼間,一連攻出了一百二十七掌,每一掌都是攻向雲飛揚要害。

雲飛揚雙掌亦有迅速變化,連接無敵一百二十七掌,雙掌車輪般滾轉,一掌急似一掌,回攻向獨孤無敵。

武當六絕的霹靂掌威猛無儔,再加上天蠶功力,就更驚人。

無敵接雲飛揚二百一十四掌,身形已被迫退了十六步。

雲飛揚掌勢更急,再來一百七十掌,將無敵迫到高牆之前,徒然一退,雙掌一翻、一抬、一合,運起十成功力疾擊向前去!

無敵一身衣衫-那間鼓起,滅絕魔功全運了起來,疾迎向擊來的雙掌。

“轟”的一串巨震,雲飛揚倒退三步,無敵整個身子卻倒嵌進那麵牆壁內。

白堊粉屑般飛揚,周圍的牆壁蛛網一樣裂開,無敵麵如金紙,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下來。他的一雙手掌仍護住胸膛。

雲飛揚雙掌再翻,這兩掌還未擊出,身後風聲急響,一股威猛的掌風淩空壓下來。

他耳聽燕衝天一聲道:“無恥!”想也不想,雙掌往後拍出。

“叭!”一聲,雲飛揚身形不動,暗襲他的那個人卻被震得倒翻了出來。

那不是別人,就是公孫弘,雙掌與雲飛揚雙掌接實,頓時被震得五髒翻騰,鮮血狂噴。

他著地一個翻滾,又撲了過去,一麵狂呼道:“師父快走!”

無敵都看在眼內,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一咬牙,當機立斷,疾退了出去。

這絕不是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但現在的無敵,亦已不是往日的無敵。

無敵門已毀,這一個無敵門主,早已經沒有門主的威風、門主的風度。

雲飛揚方待追過去,公孫弘雙掌已到,顯然拚盡全身真力,若是擊中,亦會重傷。

雲飛揚不能不接下公孫弘的雙掌,兩下接實,公孫弘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他仍然纏住了雲飛揚,雙掌拚命地攻上。

他的武功雖然遠比不上雲飛揚,但要擺脫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雲飛揚掌勢淩厲,變化迅速,幾個照麵下來,雙掌又擊在公孫弘身上。

公孫弘鮮血狂噴,五髒肺腑都已被震得離位,實在已支持不住,爛泥般倒下去,可是他的一雙手仍然抱住了雲飛揚的雙腳。

雲飛揚掌已舉起,實在狠不起心腸擊下,嘶聲道:“你……這是幹什麼,他棄你不顧,你還要為他拚命。”

“無論如何,他到底都是我的師……父……”公孫弘語聲斷斷續續,水珠披麵而下,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雲飛揚不由怔在那裏。

“照……照顧我……我師妹──”語聲一落,公孫弘終於鬆手,氣亦絕。

雲飛揚不覺蹲下身子,拉住了公孫弘,嘴唇顫動,但咽喉發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雨水不停落在他身上,他似乎一些感覺也沒有,就呆在那裏。

燕衝天已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公孫弘身上,不由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獨孤無敵竟然有一個這樣的弟子。”

其它人全都沒有作聲,心裏也沒有一個認為燕衝天說得不對。

雲飛揚終於開口,道:“他是一條好漢子!”

燕衝天目光一轉,那邊牆上裂出了一個人形的洞,無敵卻已不知所蹤。

“可惜他投錯了獨孤無敵做師父。”燕衝天目光再落在公孫弘身上,歎了一口氣。

他說著抱起公孫弘的屍體,站起身,往大堂那邊走去。

無敵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他雲飛揚又如何能?

燕衝天沒有叫住雲飛揚,無言跟在雲飛揚的身後,他知道,雲飛揚的心情是怎樣沉重,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對雲飛揚是怎樣的打擊。

可是他又能夠怎樣?

傅香君扶著沉曼君的屍體,呆蹲在那邊,看見雲飛揚走過,呆望著雲飛揚,也沒有話說。

雲飛揚將公孫弘的屍體在大堂放下,又走了回來。抱起了沉曼君的屍體。

他好象沒有發覺傅香君的存在。

“雲大哥──”傅香君忍不住叫了一聲。

雲飛揚看了傅香君一眼,笑笑,這笑容看在傅香君眼內,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雲飛揚笑得簡直就像是一個白癡,隨即抱著沉曼君的屍體向大堂那邊走去。

傅香君呆望著雲飛揚的背影,怔在那裏,一直到燕衝天走到他身旁,伸手按在她肩頭,才醒過來。

“香君──”燕衝天歎息道:“你去勸勸小飛……”

“我?”傅香君苦笑。

“現在隻有你還能勸得服他了。”燕衝天亦自苦笑道:“像我這樣一個直心腸的人,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勸他放開胸懷。”

“我盡量一試──”傅香君一點信心也沒有,雖然她曾與雲飛揚出生入死,但雲飛揚這一次所受的打擊,卻實在太大。

她看看燕衝天,終於移動腳步,燕衝天看著她走了幾步,畢竟還是放心不下,跟了過去,傅香君走到大堂的時候,大堂上隻有沉曼君、公孫弘兩具屍體放在地上,雲飛揚已經不在。

傅香君放目四顧,脫口呼道:“雲大哥──”燕衝天應聲加快腳步,急掠了進來,忙問傅香君道:“小飛呢?”

傅香君搖頭道:“不知他去了哪兒。”

“這時候他到處亂闖,很容易出事,一定要把他找回來──”燕衝天一頓足,急步奔出。

傅香君追了上去。

才出大堂,迎麵一人走來,正是武當弟子姚峰,一見燕衝天,加快腳步,一麵道:

“師伯,飛揚往那邊走了,叫也叫不住,你老人家……”

燕衝天截喝道:“往哪邊?”

姚峰抬手一指,不待他開口,燕衝天已經奔馬一樣奔出。

傅香君急忙追前,但輕功到底還不如燕衝天,片刻便已被燕衝天遠遠地-下。

山野中風更大,雨亦好象大了一些,閃電劃過,萬物齊皆突然一亮,那看來簡直就像是第二個世界。

豆大的雨點灑在樹葉上,發出一陣陣簌簌的聲響,聽來令人更覺心寒。

雲飛揚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茫然扶立在一株大樹前,任由風吹雨打。

“獨孤鳳是我的妹妹……”他喃喃自語的總是這樣的一句話。

燕衝天來到了他身旁,雲飛揚仍一無所覺。

他認識獨孤鳳,由鬥氣以至互相關心,種種情景此際都一一湧上心頭。

本來是甜蜜的回憶,現在卻變成穿腸毒酒一樣,它的肝腸彷佛已為之寸斷。

喃喃著,他終於忍不住嘶聲大叫,揮拳痛擊在那株大樹上,左一拳右一拳,密如雨點。

燕衝天沒有阻止,看著卻不禁老淚縱橫。

雲飛揚的遭遇,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若看在眼內,相信亦不免為之傷感。

“劈啪”一聲,那株樹終於被擊斷,倒下去,雲飛揚仍然虛擊一拳,才又怔住在那裏。

燕衝天這才伸手按住雲飛揚肩頭,道:“小飛,算了──”

雲飛揚茫然回過身來,看看燕衝天,啞聲道:“師伯──”語聲一落,他“噗”地跪倒,抱著燕衝天的雙腳,痛哭起來。

風雨未絕,何時方歇?

獨孤鳳的難過絕不在雲飛揚之下,她一身被雨水濕透,蹌踉著不住往前走。

狂風暴雨黑夜中根本不容易辨別道路,她也根本沒有去分辨。

天地蒼茫,何去何從,她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走著走著,竟又轉回到無敵門的總壇附近。

閃電亮處,在她的前麵出現了一個人,她淚眼模糊,仍然認得出那個人是傅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