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劍一抖,便待衝上前去,胸膛猛一陣劇痛,不由又停下!
那些黑衣人立即衝殺過來,迅速將青鬆三師徒圍困當中。
鐵石、木石雙劍齊施,左右護住青鬆!
木石出劍狠辣,鐵石勢如雷霆,咆哮聲中連斬數人,血濺道袍。
青鬆振起精神,颼地一劍剌出,刺入一個黑衣人的咽喉之內。
他雖然身受重傷,內力衰弱,但招式仍在,一劍剌出,刺的正是那個人的空門所在,一劍奪命!
他接呼道:“衝過去!”颼颼兩劍,又將兩個黑衣人刺殺在劍下!
這個老道士終於被迫出了怒火,追出了殺機,一劍在手,毫不留情!
那些黑衣人竟然悍不畏死,越來就越多,排山倒海般衝前!
青鬆大叫,長劍硬將一個黑衣人斬成兩半,踏著屍體殺上,鐵石、木石雙劍亦極盡狠辣,一左一右,剁翻了數人,緊護著青鬆!
鮮血飛激,濺濕長街的青石板,三人的道袍很快便已被濺紅!
那些黑衣人瘋狂衝殺,血雨紛飛中,終於將青鬆三師徒分成了三堆圍攻。
鐵石、木石浴血苦戰,拚命想向青鬆靠近,但怎也衝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圍!
他們實在擔心青鬆支持不下去。
青鬆的內髒劇痛如絞,咬著牙支持下去,劍勢卻已漸弱!
他的劍一剌出,立即被擋住,已發揮不出兩儀劍的威力!
包圍圈逐漸縮小,兵刃暴雨般斬下,青鬆雖然目光銳利,經驗豐富,判斷準確,但內力不足,不時的劇痛影響更大!
汗從他的額上不停地滾落,他盡管將砍來的兵刃都擋開,身形已踉蹌不穩。
又一刀砍下,青鬆勉力一劍擋開,倒退了一步,咽喉一甜,一口鮮血吐出!
第二刀又砍下來,眼見便要將青鬆傷在刀下,“颼”的一聲,一槍橫來,將那一刀撞過了一旁!
青鬆回頭一望,傅玉書手執纓槍,淩空落下,護住青鬆。
“傅公子──”“他們都已安全離開了!”傅玉書纓槍一展,哧地將一個黑衣人刺殺搶下,一麵大呼道:“我們衝出去!”纓槍連刺!
鮮血濺濕紅纓,槍勢也不弱,眨眼又給他刺倒兩人!
鐵石、木石這時終於靠近來,護住青鬆,鐵石接著呼道:“我們兩人斷後,傅公子立即與家師離開!”
傅玉書當機立斷,一聲“好”,挺槍往前衝,鐵石、木石左右齊上,硬生生地殺開一條血路!
青鬆在猶豫,木石急催促道:“師父,你快走!”
鐵石道:“這些人武功不高,我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青鬆終於一點頭,仗劍追上傅玉書,那些黑衣人吼叫著衝上前,但都被鐵石、木石截住。
傅玉書沒有後顧之憂,一槍開路,大喝聲中連刺倒七人,瘋狂地奔前!
青鬆仗劍再斬兩人,已與傳玉書會合於一起,傅玉書回頭一望,道:“老前輩,我們往東走!”
青鬆道:“好!”又一口鮮血吐出,腳步亦一栽。
傅玉書急忙一把扶住。
青鬆喘息道:“不必……”
傅玉書不管,纓槍如龍,“哧哧哧”刺倒三人,扶著青鬆拚命往前奔!
那些黑衣人果然武功有限,終於被他們殺開一條血路。
衝出了街口,再轉一個彎,已沒有人攔阻他們,也沒有人隨後追來。
青鬆與傳玉書方籲了一口氣,傅家莊那邊就傳來了一聲慘叫聲,片刻又是一聲。
青鬆立即就聽出那是鐵石與木石的慘叫聲,麵色大變,身形終於一頓。
傅玉書立覺有異,道:“老前輩……老前輩……”
青鬆沉聲道:“鐵石、木石已完了。”
傅玉書一怔,青鬆說話已接上道:“對方隻怕已來了高手。”
他的目光轉落在傅玉書麵上,斷然道:“快走!”
傅玉書忙問道:“要不要回去……”
青鬆淒然一笑,搖頭道:“生死由命,也許他們注定喪命今宵。”
傅玉書尚在猶豫,青鬆已放步奔出。
青鬆的判斷並沒有錯誤,那邊確實是來了一個高手。
這個高手出現的時候,鐵石、木石已將那些黑衣人迫退,準備抽身離開。
鐵石一聲:“師弟,走!”話出口,一道劍光就向他飛過來。
漆黑的劍光,毫不起眼,但卻急如閃電。
沒有衣袂破空聲,鐵石發覺的時候,劍距離他的咽喉已經不足三寸。
鐵石驚呼,偏首急避,可是仍然快不過那柄劍,“哧”的一聲,那柄劍就從他的左頸利入,右頸穿出,將他的慘叫聲迅速刺斷!
血如箭標出,劍迅速抽出,是一支錐子一樣,長達四尺的長劍,握於一個頭戴竹竺的黑衣人的右手之中!
竹竺低壓眉際,看不見黑衣人的麵目,他的劍一抽出,立即轉刺向木石!
鐵石連人帶劍打了一個轉,仆倒在地上的同時,那個黑衣人已向木石連刺二十三劍!
木石看見鐵石被殺,目眥欲裂,接下對方二十三劍,立即瘋狂攻殺!
他年紀、次序都在鐵石之下,武功卻是在鐵石之上,隻可惜苦戰下來,氣力已消耗不少。
那個黑衣人仍然被他迫退七步。
木石大呼道:“償命來!”人劍急撲,追斬那個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再退一步,劍一震,封住了木石的劍!
木石一震反削,竟從黑衣人劍下脫出,反削黑衣人麵門!
“噗”的一聲,竹笠被削成兩片,飛激入半空,黑衣人藏在竹笠下的麵目立時就畢露無遺。
那是一張空白的麵龐,沒有眼睛、眉毛、鼻子,隻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木石幾曾見過這樣的人,一怔,脫口道:“你──”也就在他這分心一怔的-那間,無麵人的劍,已經無聲地剌入了他的心胸,錐心的刺痛,木石忍不住一聲慘叫,拽著一股血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終於倒仆在地上。
無麵人緩緩地轉過半身,空白的麵龐在月光下閃起了一抹冷芒。
血從錐子一樣的劍尖摘下,在石板之上滴碎。
他雙臂一振,身形陡地飛起,蝙蝠般掠上傳家前門的滴水飛簷,飛入傅家莊之內。
那些黑衣人隨即衝向傅家莊,喊殺連天!
江流嗚咽,朝露未散,望不到對岸,卻絕對可以望到江水。
青鬆、傅玉書立在望江亭之內,目光都不在江麵,傅玉書頻頻往來路望夫,青鬆則仰首向天!
曉風吹飄著青鬆的發須,他半謎著眼睛,忽然發出一聲微喟道:“天亮了。”
傅玉書脫口道:“怎麼還不見他們到來?”語聲嘶啞。
“你就是約了家人在這座望江亭彙合的?”
“周圍二十裏,也就隻有這一座望江亭。”傅玉書急切地往回望。
車聲緩緩地傳來,卻是從他所望的相反方向而來。
車聲轔轔中,幾輛載著棺木的木頭車由遠而近,從望江亭旁駛過。
十數個漢子赤露著上身,這個時候仍汗流浹背,一個生意人裝束的中年胖子在旁邊,不停地催促那些漢子用力將木頭車推動。
青鬆、傅玉書相顧一眼,青鬆眉宇間一片憂慮之色,傅玉書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
走向那個中年胖子,道:“這位大老板,這麼多棺材?”
“這還用問,當然是死得人多。”中年胖子的心情顯然非常之好!
傅玉書不由緊張起來,問道:“莫非是瘟疫?”
“好象是尋仇,那邊鎮上有家人一夜之間被人殺了一個精光,官府替他們收殮,害得我要夤夜到鄰鎮搶購棺材。”
青鬆聽說,不安地走了過來,傅玉書追問道:“是哪一家人這麼不幸?”
“聽說是姓傅的,官宦人家之後,大概是作孽太多,被人家漏夜尋仇。”胖子一搖頭,接著笑道:“這倒是便宜了我,想不到我這個賣棺材的,居然會有棺材不夠應用。”
胖子笑著,忙又追上前去。
傅玉書麵色蒼白,怔愣在那裏,他的雙手握拳,眼中有淚,放步便欲奔出去。
青鬆一把忙拉著傅玉書的肩膀,道:“你要到哪兒去?”
“我要回去跟無敵門的人拚命。”傅玉書咬牙切齒,放步衝上前。
青鬆更用力,硬將傅玉書拉住,道:“你這樣回去隻是送死。”
傅玉書嘶聲道:“我不怕死。”
青鬆沉聲道:“可是你這樣死了,傳家便後繼無人,這血海深仇又由誰報?”
傅玉書如遭雷殛,跪倒在地上。
“你冷靜一下,想清楚!”
“我……”傅玉書淚眼望天,轉望向青鬆,茫然地問道:“老前輩,你教我應該怎樣?”
青鬆看著傅玉書,一字字地道:“先跟我回武當山再說!”
傅玉書沒有反應,好一會才站起身。
淒冷的曉風中,兩人終於舉起了腳步,沉重地走上前。
又是黃昏,古-蒼涼。
大殿中煙香繚繞,一片靜寂,隻有青鬆一個人。他跪倒在壇前,麵容與語聲同樣沉重。
“觀日峰一戰,弟子無能,又敗在獨孤無敵手下,有辱師門,特來請罪……”
他的語聲傳不到殿外,赤鬆、蒼鬆的語聲,卻傳進聚在殿外的眾武當弟子耳中。
赤鬆說的當然不是同情的話,道:“這次,武當派什麼麵子都給他丟光了。”
蒼鬆接著道:“可不是,這已是他第三次敗給獨孤無敵。”
赤鬆冷笑道:“看樣子還傷得不輕,一會給他配藥,份量最少也要加多一倍。”
那些弟子聽著有些麵露悲憤之色,有些垂頭喪氣,當然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誰都看得出,已經是人心惶惶。
獨孤無敵三敗青鬆,無敵門現在如日中天,會不會又像前兩次那樣,對武當不了了之,是難以預料的。
霹靂一聲,一方巨石在半空中碎裂,四麵激射!
竹濤聲盡被這一聲掩蓋。
青鬆枯竹一樣站在竹林之旁,衣衫亦被勁風激起,神情既驚又喜。
碎石飛揚中,露出了青鬆呼為師兄的那個老人,赴戰前那一天,青鬆進石屋去見他的時候,他臥在石床之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現在卻生龍活虎。
隻一掌,他就將那塊桌麵大小,異常堅硬的石頭擊碎成千百片,這種內力的修為,就是青鬆也自歎不如。
他淩空落下,飛揚的白發悠悠平複,目注青鬆,道:“我這一掌的威力與獨孤無敵的滅絕魔功第八重功力發出的那一掌比較,怎樣?”
青鬆沉吟道:“師兄這一掌,該勝半籌。”
“這就是說,獨孤無敵還不是我燕衝天的對手了。”老人大笑了起來,他竟然就是獨孤無敵最避忌的一個人,也因為有他在武當山,獨孤無敵雖然三敗青鬆,始終沒有對武當派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從燕衝天這一掌看來,亦難怪獨孤無敵如此避忌。
燕衝天大笑著又道:“再看我這一掌又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背上一條條青筋突起來。
他的麵龐開始漲紅,陡然一青,整個身子就顫抖了起來。
青鬆看在眼內,知道不妥,惶惑地望著燕衝天道:“師兄,你怎樣了?”
燕衝天滿頭冷汗涔涔而下,猛一聲怪叫道:“氣死我了。”轉身往那小石屋奔回去。
青鬆上前欲扶,卻被燕衝天推開,-那間,他突然發覺,燕衝天推開的手竟然與一般人無異。
那一堆不但推不開青鬆,反而被青鬆的內力震開。
石屋內仍然是那麼陰暗,燕衝天跌跌撞撞地來到床前,頹然坐下,一聲不發。
青鬆追入,方待進門,燕衝天已怒道:“你看見了,我的內力就是這樣,時有時無。”
他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痛苦的喃喃道:“也不知什麼原因,自從練了天蠶神功之後,就變成了這樣子。”燕衝天的語聲接近嗚咽,青鬆怔立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燕衝天燕衝天苦笑著接道:“天蠶訣,這一次真是作繭自縛,早知如此,不練也罷。”
青鬆茫然脫口,應道:“難道真是天亡武當?”血氣一湧,麵色一變,咳了一聲。
燕衝天看著青鬆,道:“你傷得很重。”
青鬆點點頭,道:“最少一半經脈已經斷散,功力隻有四成。”他說著忍不住沉聲歎息。
燕衝天不悅地道:“歎息又有什麼用。”
青鬆沉默了一下,燕衝天亦無話可說。
好一會青鬆才開口道:“兩年之內,除非另有奇遇,不然,我的功力最多隻能夠恢複七成,如今看來,就隻有從本門眾多弟子之內挑選六個有潛質的分授以六絕,要他們勤加練習,一年之後,到他們都有所成,再加婉兒,合成北鬥七星陣,或可以對付獨孤無敵,這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
燕衝天一想,擊膝道:“好,好,好辦法。”
青鬆沉吟道:“隻是六絕從來都隻傳掌門一人……”
“事關武當派存亡,不能顧慮這許多了。”
“既然師兄都不反對,那就這樣進行了。”
實時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青鬆一皺眉,燕衝天卻若無其事,接著一聲敲門聲,燕衝天漫不經意地道:“進來。”
一個人應聲推門進來,手捧著一盤飯菜,正是雲飛揚。
看見青鬆也一呆,忙道:“主持。”
青鬆淡應一聲,雲飛揚又道:“弟子不知主持在這裏,這就去拿份飯菜來。”
“不必──”青鬆揮手。
雲飛揚隻有退出,退到門外,就聽到燕衝天道:“這小夥子的資質,實在不錯。”
雲飛揚不由就在門旁邊停下來,傾耳靜聽。
青鬆領首,卻不作聲,燕衝天接著問道:“怎麼你不收這個弟子?”
青鬆躊躇著,終於說出來道:“這是因為他的出身有問題。”
“什麼問題?”
“他是跟母姓,連父親是哪一個也不知道。”青鬆歎息道:“二十年前那件事,師兄相信是沒有忘記。”
燕衝天點頭,青鬆接下去道:“那件事之後,師父立例,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可以收歸門下。”
燕衝天道:“不錯,但現在正當用人之際,而且,這個小夥子住在這裏已多年,一直都不見有什麼不妥,這樣好不好?我負責──”青鬆沉吟道:“隻怕赤鬆、蒼鬆兩位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