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笙仍在猶豫,皇帝抬手,落在她的肩上,語氣輕快:“不必害怕,我說能成,必是能成的,大臣們不過口上堅決罷了,這事,實不與他們相幹。”
隔日早朝後,孟脩禕召汲盎建章宮議事,經暮笙那一猶豫,她已徹底倦了與大臣們玩捉迷藏的遊戲。將此事拿出來,擺上禦案,光明正大的商議。
先召汲盎,再召另外幾個丞相,一個一個的來,她決定逐個擊破。
之所以從汲盎處著手,是因汲盎雖寸步不讓的請她釋放逮捕官員,但從頭到尾隻字未提冊後之事。往常亦如此,汲盎所諫皆國事,從未再她私事上指手畫腳,這也是皇帝看重汲盎的原因。
汲盎一到,孟脩禕便請他坐下,而後開誠布公地將事情道來。
汲盎也利落,未曾有絲毫猶豫,拜道:“此陛下家事。”
昨日陛下允他所請後便立即下命釋放了羈押官員,並未再尋由拖延,這令汲盎大為欣喜,以為陛下也隻是一時心急糊塗了,到底還是聖明天子,故而,再提起立後,汲盎便再無猶豫。此人思想質樸得很,皇帝最要緊的便是治國,隻要陛下心懷天下,立後不立後的有關係?
得到他肯定,孟脩禕大喜,但她知道,汲盎不反對,是因性格使然,旁人就沒那麼容易說服了。
又隔一日,孟脩禕再召一相。這一位老大人姓顧,出身河內顧氏,老人家出身高貴,品性亦高潔,很得人稱道。隻是年紀大了,難免固執,又出身世家,便難免有些死板。皇帝一開口,便立即道:“此事荒唐,臣萬不敢答應。”
皇帝真心誠意地說道:“公何以不應。”
“古來未有。”
“古來未有,自吾而始。”
顧行之抬了抬眼,道:“陛下,莫使天下人議論。”
“但凡新事物,總難免惹人議論,習以為常後,便如一飲一食,平凡而已。”皇帝道。
“皇家為天下典範,一言一行,為世人準則,陛下任性,世間秩序便亂了。”顧行之望著皇帝,苦口婆心,“若是旁的,興許還有遮掩,可這事……,女帝立後,這世間哪有這個道理?”
皇帝坐直了身,她與顧行之麵對麵跪坐著,以示親近,這會兒便歎息了一聲:“說不可行,無非無先例可依罷了。”以前沒人做成這件事,現在她來做,困難重重。
“朕登基至今,兢兢業業,夙夜奉公,可曾有一絲懈怠?”孟脩禕話頭一轉,忽然問道。
顧行之正聲道:“陛下勤勉,嚴於律己,是臣與蒼生之福。”
“朕已年長,常日在這宮裏,難得見一女子,心生愛慕,今欲冊其為後,就近侍奉,已解朕平日間憂國憂民之疲勞,這也過分?”她兢兢業業的治國安民,很辛苦,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喜歡的女子,就當獎勵她這麼勤勤懇懇了。皇帝已將語氣放得很軟了。
顧行之道:“女子,不行,若是男子,皆由陛下。”
“女子男子,於卿何幹?橫豎不是卿家女姪便是!”皇帝也有點惱了。
顧行之麵不改色:“此為禮法,與是否是臣之家人無關。”
他堅定得很,看來是行不通了。
占據了大義的大臣,是不會輕易讓步的。
孟脩禕又相繼召見餘下三相,皆不肯答應。情形嚴峻至極。
孟脩禕隻得拿出禮法中沒有不許女女成婚這一條說這是兩可間的事,大臣自不買賬,仍是堅決不肯應。
倒也有答應的,太常卿為迎合聖意,乃至從上古刨出了一套先例來,也不知是真是假,又糾集了一幫人與堅決不肯答應的那些大臣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