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垂眸看著文件袋,自知謝景榮能這麼說,肯定是掌握了證據,這麼一來,心裏反倒沒那麼堵得慌,她笑了笑,眼底落了點點濕潤:“您什麼時候察覺的?”
一念之差往往會把人推往萬劫不複之地,秦韻很清楚自己這些年能平平安安地過著好日子,是謝家護著她,如今謝景榮特意把人都調走,隻單獨審問她,也是保留了麵子和情分。
茶蓋掀開,茶香四溢,這冷清的廳中似乎也滲進了幾分暖意,秋日陽光照著花圃,從她坐著的位置往外看,還能看到一株長得極好的月季在搖頭晃腦。
“你做得很好,好到有些時候,你娘家那幾個不爭氣的頂著謝家的名義小打小鬧,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畢竟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是至關重要,獨一無二的,你是孩子的母親,是阿峰的妻子,也是我謝景榮親自挑選的兒媳,你的親人做錯了事,也就是我謝家做錯了事。”謝景榮看著她,目光沒有責備,隻有深深的惋惜,“你們秦家當年家道中落,你有心想振興家業,誤入歧途也可以理解,發現事情超出掌控,你想及時脫身也無可厚非,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小知置於險地,好讓謝家出手替你擺平一切。”
“阿韻,你做了一個母親最不該做的事情。”
老人聲線低沉,字字句句,說得不輕不重,卻宛若一把刀斧砍在心尖,秦韻閉上眼,唇角微微抖動,半晌,她站起身,撲通跪在謝景榮身前。
謝景榮神色一頓,秦韻已經朝他磕了頭,規規矩矩的禮節,帶著世家小姐的傲氣和端莊。
“是,您說得沒錯。所以當年救出小知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忘了那段回憶,但我的兒子,我清楚,他很聰明,聰明到即使知道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把他送入深淵,也沒有發怒生氣,隻是在那之後與我總有些疏離,讓我日日夜夜飽受自責痛苦。”
她從小接受嚴苛的教育,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也深愛著謝長峰,同樣也明白她能入得了謝景榮的眼,成為謝長峰的妻,是因為有一個門當戶對的秦家在背後撐著。家族盛衰與她捆綁在一起,她看得見丈夫的優秀,也看得見謝家勢不可擋的地位,因此,家道中落四個字無形之中成為她身上的枷鎖,如果不走出困境,她在謝家是站不住腳跟的。
愛這個字,太淺薄,她能讓謝長峰愛自己一時,卻沒有信心讓他愛自己一世,又是孕期,自然容易焦慮多想,想著想著,就想岔了。
哪怕事後及時補救,還是釀成了大錯。
她和謝長峰主動坦白,男人在長久的沉默後,沒有和她決裂,反而握緊了她的手,告訴她,這件事就爛在肚子裏,誰也別說,誰也別提,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究竟錯得有多離譜,又是如何低估了丈夫對自己的情意。
想到這裏,眼中淚水再也忍不住了,秦韻濕紅著眼,想再次磕頭認錯,卻被謝景榮阻止了。
“起來吧,你也說了,小知早就發現了,他一直沒說,誰也沒說,你以為是不原諒你嗎?恰恰相反,他是沒有在和你計較。”謝景榮把人按回沙發上,也將地上的橘子撿起來,細心擦去塵灰,“孩子們都這麼爭氣,咱們做長輩的,怎麼能拖後腿?阿韻,接下來該做什麼,你應該清楚了?”
秦韻擦了擦眼淚,點點頭:“我這就出去一趟,您不用等我吃午飯了。”
謝景榮笑了起來,像從前一樣和善慈愛:“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能改過自新,及時彌補,都還是好的,我們謝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是擔得起責任的。”
就算最後傾覆家底去換一個心安,他們也認了,想來,不管是謝長峰,還是謝家三姐弟,都不會逃避的,畢竟都是謝家養出來的孩子,骨子裏自有明辨是非的正直。
“爸……”秦韻剛忍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心中酸楚,又被滿滿的溫暖包裹,她握緊拳頭,堅定了神色,“您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會讓他們動到謝家的。”
謝景榮搖搖頭:“你錯了,這事謝家逃不了幹係,否則小知就不會走這一步。”
秦韻一愣,目光恍惚:“我以為他是為了顏緋……”
謝景榮仍是笑著:“說到緋緋,她真是我們謝家的小福星,是她把當年那個實驗造成的罪孽降到了最低,也成了今時今日最大的突破點。”
“小知這次如果能幫著國家將他們一網打盡,或許,我們也可以將功贖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