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雍約的是一家老字號特色菜館，藏在深長的巷子裏，外頭酒旗飄揚，桂花種了滿樹，金色的一片在日色裏暈染溫柔，倒有幾分別樣風味。
帶路的是個體格彪悍的男人，叫恩傑，看樣子應該是顧雍身邊非常信任的人。
恩傑話不多，一張臉板著，長手長腳，健步如飛，顏緋跟了兩步沒跟上，幹脆也不急著追了，慢悠悠地穿過布滿桂花香氣的長巷，腳下踩著青石板，發出有規律的節奏，閑庭信步，一點兒也不像是來跟人談判的，更像是來看風景的。
恩傑返了回來，沉默片刻，低了聲音，話裏淨是警告：“老爺下午的飛機，顏小姐還是抓緊時間得好。”
顏緋笑得見牙不見眼：“顧老爺這樣可不好，飯是他約的，我也是按時來的，哪有還沒開始吃就告訴客人自己趕時間的，我都聽得沒什麼胃口了呢。”
恩傑不善言辭，也知道顏緋一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臉色黑了又黑，最後一聲不吭地繼續帶路，這次速度放慢了一點，好方便讓顏緋跟上。
顏緋在他身後靜靜地看了會兒，耳墜上的通訊器悄悄打開，肖地在那頭說：“顏小姐別怕，人都布置好了，您隻管談，談崩了有咱們照應。”
顏緋“嗯”了一聲，舒出一口氣，加緊腳步，到了門邊，恩傑站到一邊，就見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走來，接過她手裏的包，又上下摸了摸她的身子，確認沒什麼問題後，笑著將她迎了進去。
門很窄，恩傑一個人站著就給堵死了，再看四周左右，也沒有別的通道，店麵不大，生意也冷清，和網上說的很不一樣，大概是被顧雍包場了，放眼望去，隻三兩個服務生在走動，看那輕盈快速的步伐，沒一個是好惹的。
也不知道肖地說的那些人手都躲在了哪裏，顏緋心下沉了沉，這地方選得還真是不錯。
顧雍坐在靠窗的位置，就他一個，旁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用，手杖靠在椅子邊上，他獨自在泡茶，桌上擺了兩道小食，瞧著味道不錯，顏緋坐下後，先拿了一塊形狀漂亮的糕點啃著，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顏緋眯著眼吃得還算開心。
她吃相很秀氣，盡管不問自取不大禮貌，但因為人長得好看，任何動作做來都顯得格外賞心悅目。
顧雍沒說話，等顏緋吃完了一整塊糕點，還體貼地推去一杯茶：“秋茶去燥火，慢慢吃，別噎著。”
“我是聽說您下午還要出門，不吃快點怕耽誤您時間。”顏緋擦著手，唇角笑意深濃，遠比顧雍想象的要鎮定許多。
泡的是桂花茶，大約就是外頭種的，色澤還很鮮亮，在水裏沉沉浮浮，透著一股清香。
顏緋不愛喝茶，但確實吃得口渴，便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啜著。
顧雍接了話：“別聽恩傑胡說，就是再忙，也是要好好陪你吃這頓飯的，你爸爸生前與我交情不錯，按輩分，你該喚我一聲顧伯伯，這些年，我雖然不在國內，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在關注，當年還是個小女孩，轉眼就長這麼大了，看到你能過得不錯，我這個當長輩的也很欣慰。”
說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說這些年她都被監視著嗎？
顏緋低垂著眼，無聲冷笑，再抬頭，臉上掛著討喜的神色，眼睛晶晶亮亮，像叢林裏天真懵懂的小鹿：“顧伯伯，您要真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點這家最貴的菜，您沒意見吧？”
顧雍笑了笑：“自然是要吃最好的。”
說話間，老板親自拿了菜單過來，顧雍示意讓顏緋點菜，老板看著顏緋，毫不吝嗇地誇讚：“這姑娘長得真標誌，老顧，這是你兒媳婦？說起來，阿恒這孩子有段時間沒見了，你這趟回國，他有一起回來嗎？”
提到顧子恒，顏緋翻閱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眼底落了幾分研判，而後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菜單。
顧雍自然知道顧子恒和顏緋之間的關係，先不說顏緋有沒有這個心思，但顧子恒這幾年幫著顏緋躲著他的掌控，足見得那顆心是偏著顏緋的。
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到頭來卻處處和自己作對，他很是不滿，話裏卻仍然帶笑：“要是阿恒真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姑娘，也是我們家的福氣。”
老板朗聲大笑，拍拍顧雍的肩膀，便拿著菜單去後廚吩咐了。
等菜的空隙，顏緋主動問起顧子恒：“顧伯伯看來很支持我和顧子恒在一起？”
她有自知之明，顧雍現在跟她客客氣氣的，那是因為她身上還有一些價值值得他以禮相待，可如果說是當他們顧家的媳婦兒，顏緋覺得顧雍還不至於這麼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