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前麵找了一處可以飲馬的河灘臨時歇腳。這南方的大熱天,可是不好受,雖然這還不是南方七大總督區最熱的時候。
胡秀抽完了一煙鍋旱煙,想起上次家裏寄信來說,自家的莊園辦了什麼‘保險’,據說遇上水旱蟲災,可以得到賠償,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
依據西北的《農牧業保險條例》,‘官辦農牧業保險行’委托民間的保險行(社)對西北的農牧業經營開展‘保險’;同時依據《保險分擔暨再次保險(社)行條例》,官方每年撥款給‘官辦農牧業保險行’,再由官辦農牧業保險行對受其委托的民間保險行,給予相關的農牧業保險補貼,俗稱‘保險的保險’。胡秀雖然找人打聽了一下,不過也沒完全搞明白這裏麵的門道。胡秀想了一會,始終不得要領,也就暫時撂開了,心思轉到怎麼完成自己這幾個人此次的‘遠程哨探巡邏’軍務上來。
‘遠程哨探巡邏’,也稱‘向導巡邏’,此種軍務就是在戰時先遣,為步騎本隊尋找和開辟安全的開進路線。騎馬、徒步或者乘騎其他坐騎,在大軍本隊之前先遣行動,確保道路可供步騎通行,並清除路障(陷馬坑、絆馬索、攔路石、鐵蒺藜、陷阱、溝壑等等)及敵方的小股哨探斥候部隊或者伏兵。有時他們可能被迫開辟出一條通行道路,甚至會與擋道的小股敵軍交戰——絕大部分情況下,執行‘向導巡邏’命令的哨探部隊很少進行作戰,他們通常會為了尋求步騎本隊行動的突然而再去尋找一條不同的開進道路——一旦最終選定步騎本隊開進或撤退的道路,他們就會沿著道路巡邏,消滅敵方的小股哨探斥候或者其他小股部隊。如果需要,他們也會攻取敵軍據守的寨壘要隘。當然,他們其實也就是幹著哨探斥候的活,不過有時也被派往中軍本隊保護要員,免受敵方攻擊。
類似胡秀這樣執行‘向導巡邏’命令的小隊,如今在南方七大區的還有很多,其中大部分都不是正規在役的軍方部隊,最多隻能算作半官方的準軍方小隊——他們是被官方征召,得到官方承認的遊擊斥候和向導巡邏隊,隻有在滿足相關的軍功條件,並且在誌願的情形下,才會正式轉入軍方編伍,吃公糧拿軍餉。
他們的來曆五花八門,有僉兵守備軍團,也有民壯鄉兵,以及其他來源。再如西北各宗派教門,所謂的‘正教’中人,平時也都有抽調編伍、集中訓練,執行與救援和撤離相關的‘向導巡邏’命令,比如水澇洪災、泥石流等災害發生時就要參與救援,而在戰時,他們也會接受官方征召參與向導巡邏及救援。‘賞金會館’也受官方委托發布的‘向導巡邏’任務排單。西北各武技學館、長劍館、箭社、槍棒所、講武堂等也常接受官方征召,編成向導巡邏隊,執行向導巡邏命令。總而言之,此類巡邏小隊一般執行特定的軍方命令,與那些由民間人士自由編伍的襲擊營、遊獵小隊主要執行一些襲擊遊獵任務又有所不同。向導巡邏小隊在南方七大總督區戰後的穩定安靖行動中,不但向導巡邏事務枯燥乏味、艱苦勞累,而且看起來也不甚顯眼,卻是比較重要的一環,當然向導巡邏小隊有時也參與清剿叛匪和保護重要的將校、文官的行動,不過通常還是以向導巡邏為主。
向導巡邏小隊一般都有著很耀眼很響亮的名號,也許是他們平時的巡邏過於枯燥乏味的緣故,什麼“刺客”、“鷹眼”,什麼“獵犬”、“毒蛇”,乃至‘蝮蛇’、‘蝰蛇’,不一而足。軍方對此也不想多管,采取默認和樂見其成的態度,反正如果不能正式轉入軍方編伍的話,名號再響亮也沒用;如果能靠著軍功正式入役,向導巡邏小隊有個響亮的名號伴身也算是某種威懾,沒啥不好的。
話說中原群雄大戰,西北招募流民遷徙,什麼箭手、打手、長竿手、麻郎手(或稱‘馬螂手’、‘螞螂手’。‘馬剌古’或‘麻郎古’,在某些方言中是‘石頭’的意思,‘麻郎手’即投石手)、鹽丁礦徒、占役屯軍、浙兵、川兵、遼兵、廣西狼兵,各種身分來曆的流民和散兵遊勇,都紛紛湧入西北找出路謀生計。胡秀就是中原流民出身,原來是河南的‘『毛』葫蘆’鄉兵,慣使長槍大矢,而他手下這支向導巡邏小隊的名號也就叫做‘『毛』葫蘆’。胡秀手下這支小隊,其實可以說還沒有滿編,通常的向導巡邏小隊怎麼也得十人左右,多的有將近二十人的,而他這支隊伍,目前員額才僅一‘伍’而已。
閑話不提,‘『毛』葫蘆’小隊在完成此次向導巡邏命令之後,馬上又接到了新的命令,這是一個清剿叛賊的命令,由於野戰部隊不斷北調,南方七大總督區兵力不足,許多軍務不得不借重準軍方部隊和民間力量,向導巡邏小隊這種本來很少直接參與戰鬥的準軍方巡邏部隊,也頻繁參與到清剿叛匪安靖地方的軍務當中。
幾口行軍鍋中煮著麵湯,在北方它又叫做‘麵疙瘩湯’,看著已經熟透,可以吃了。
細膩爽滑的麵疙瘩,連湯帶菜一起吃,快捷方便。但關鍵是在戰場上,除了這一口熱食墊肚,就隻剩下些炒米、炒麵和麵餅可吃了,其他可吃的東西都吃光了,等著糧秣官趕快將給養送上來了。
胡秀在喝麵湯之前,吞下了一丸梧桐子大小的‘羊肝丸’,這是防治‘雀眼’(夜盲)的『藥』,主『藥』之一就是羊肝,哨探斥候經常在夜『色』掩護下行動,有夜盲可不行,這是他們在訓練時被軍中教頭喝罵過無數次牢牢記住的東西。當然,經常有充足的魚、蛋、肝髒、胡蘿卜等肉蔬吃,是不會有雀眼夜盲之虞的,就是取鬆針煎茶飲也能防夜盲,隻是在眼下就隻能靠『藥』物了。上了戰場就得事事謹慎小心,雖然短時間吃不上魚、蛋、胡蘿卜並不要緊,但刀頭舐血的生涯,怎麼能大意呢?
“敵襲!!準備戰鬥!”
突然間警哨傳出,有人大吼。
剛才還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等著吃飯的人們一下子跳起來,匆匆穿上盔甲,至於行軍鍋裏的麵湯,誰也顧不上了。
正是南方的太陽曬得最厲害的時候,叛賊發動了進攻,先是一通冷箭,緊接著是一陣密集的火槍『射』擊,硝煙四起。
胡秀攀著梯子向房頂爬去,那裏是弓弩手的位置。
耳鼓中忽然貫滿了箭矢破空的尖嘯,胡秀本能的將身體貼在房頂上,至少有五六支箭從頭頂掠過。
草,幸好叛賊沒有投石機,也沒有火炮,要不就慘了。
胡秀希望‘『毛』葫蘆’小隊能在殘酷的戰鬥中體現出可觀的價值,每個成員都能掙到足夠的軍功,但絕不想看到己方的傷亡。
趴在房頂上,他已經將敵人的進攻態勢盡收眼底。胡秀注意到,叛賊當中似乎藏著一名『射』術不壞的弓箭手,這是一個威脅,需要盡快解決這個人,否則『毛』葫蘆小隊怕是要付出重大傷亡的代價,而這是胡秀絕對不能容忍的。
作為一個‘『毛』葫蘆’鄉兵,長槍大矢都是慣熟,他拿起自己那張花了大價錢買到的鐵胎大弓,開始尋找機會。
這時候幾乎沒有什麼風,『射』箭更有準頭。胡秀開始窺視那名弓箭手的動靜,冷靜的尋找一箭致命的機會。
正常情況下,在敵方也穿戴著盔甲的情形下,要想一擊致命並不容易,胡秀準備使用毒箭。
西北軍中毒箭一般是以烏頭和砒霜為主煉製。不過近年還有從苗疆蠻部中學到的箭毒,一種是草毒『藥』,一種是蛇毒『藥』。草毒『藥』毒『性』大,但二三月之後就失效,毒『性』減退;蛇毒『藥』熬成可以使用數年,但毒力差,隻能使人皮膚潰爛,無法致人死命。另外還有一種“蠻毒『藥』”,很少見,毒力很強,如果將幾種蛇毒『液』混合在這種‘蠻毒『藥』’裏,毒『性』會更大,近乎於見血封喉。
胡秀聽說在雲貴苗疆有種“箭毒木”,別稱“見血封喉”,劇毒。據說用“箭毒木”的毒汁塗在箭鏃上,『射』中野獸,野獸走上三五步就會倒斃,心髒停止跳動。而其汁『液』濺進眼睛裏,頓時就會讓人失明。但此等樹極少見,製成的“見血封喉”毒『藥』就更少,反正胡秀是沒有聽說有誰使用過這種劇毒。
胡秀打算使用的就是‘蠻毒箭’,隻要『射』中身體,估計對方也無『藥』可救。
估算了一番,胡秀靜靜等待時機。
屏住呼吸。
猝然『射』出一箭。
飛上天空的毒箭,呼嘯俯衝,命中!
那名弓箭手在痛苦掙紮。
胡秀長舒一口氣,一箭致命,“幹掉了。”
這該死的戰鬥,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他心裏一閃念,暗自想道。底層戰鬥的小兵是很難先知先覺的,搞不明白當前形勢的士卒多得很,類似胡秀這樣懵懂的正不知有多少呢。
事實是,南方七大區的清剿戰鬥雖然頻繁、血腥、殘酷,但是各地的叛賊叛匪已經不成氣候。西北軍方遵奉平虜公的令諭,不斷從南方抽調野戰部隊北上部署並不是沒有原因的。這種小股小股的叛『亂』,零零星星不成氣候,調動野戰部隊剿匪,純粹就是牛刀殺雞,隻是浪費了——反過來說,野戰部隊圍剿南方叛匪,也隻是以大換小,無論如何都絕對不劃算,有勞師糜餉之憂。還不如出動準軍方部隊以及發動民間力量不斷清剿,以小換小,以遊擊換遊擊,以襲擊對襲擊,代價不高還相對有效,又還可以實戰練兵,就不算太吃虧,至少在事態惡化逆轉成燎原態勢之前不吃虧——以西北在南方七大總督區的治理形勢來看,西北幕府的統治已經將生米煮成熟飯了。在木已成舟的情勢之下,事態惡化逆轉的可能『性』是很小很小的,都不值當一提了。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驚雷逐鹿
哈十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