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雨欲來,微服出遊(1 / 3)

風雨欲來,西線戰火即將重燃

隨著‘突厥奧斯曼’與‘薩非伊朗’的非正式聯手,西北平虜軍在西麵一線麵臨的守勢局麵變得惡劣起來,使得西北尚在醞釀之中的進取中原大計中道擱淺。

西北現在首要的問題,就是妥善應對‘突厥奧斯曼’與‘薩非伊朗’的暗中聯手,逐步從南方抽調軍隊北上,以進一步加強在西線的防禦部署,馬上對‘突厥奧斯曼’、‘薩非伊朗’開戰是不可能的——西北幕府之前為攻略原莫臥兒帝國的南方七大總督區起見,軍隊、輜重、糧秣乃至人戶遷徙什麼的軍政事務,一切都是向著南疆傾斜的,數年間一直未有大變,而現在要調整方向,重新轉向西疆,光是調整和梳理就需要時間,輜重糧秣軍械什麼的囤積準備也需要時間,上下官吏也需要調整熟悉和重新銜接,軍隊更是需要重新劃分部署,轉守為攻哪裏有那麼容易呢?

而在南方,無論是緬地的三大總督區,還是南方七大總督區的三十九個行省、四十七個土邦宣慰府、七百四十三個土邦州、三千七百五十五個‘實封采邑’、一萬五千六百個‘半實封食邑’、數萬個‘名義食邑’、十幾萬個‘賞功莊園’以及‘德醴’、‘榜葛拉’、‘師子’等直隸府,還有幾處‘外番市舶租借地’,也仍然需要留足相當數量的野戰、守備、巡邏軍隊,以鎮懾、鎮壓、掌控其地官民不致於『亂』。善後安民之事,倉儲之糧、府庫之藏、官吏之能是一個都不能少,但說到底還是要有足夠的暴力撐腰才可行。駐防南疆各省的野戰部隊,留誰以及不留誰,也有一個內部爭奪與彼此妥協的過程。已經嚐到了戰功大甜頭的軍將士卒們,現在看到有仗可打,自然都不怎麼願意留在南疆守土,哪怕是輪換參戰也都未必很情願,戰功可沒有後來居上的說法,去遲了時,說不定連湯都沒得喝,那才是虧大了。

而雷瑾要把裏裏外外這些事情,理出一個頭緒,也需要時間,著急也沒用,因為哪怕是知道‘突厥奧斯曼’與‘薩非伊朗’已經暗中聯手,互相有著默契,平虜軍在西麵一線也仍然是守勢部署,至少在西北的攻勢部署完成之前,局麵無法得到根本『性』的改觀。

靜水流深,西北高層已經波瀾急湧,緊鑼密鼓的換防部署、部隊調遣正在逐步鋪開,但是在中低層的士庶仍然對此懵懂不知,不是為著仕途而努力,就是為著謀生而奔波。

熙熙攘攘之中,甘霖十一年一晃而過。

東風隨春歸,發我枝上花。

“已經是甘霖十二年的春天了。”雷瑾站在河邊輕輕感歎,身畔楊柳依依,萬條垂下綠絲絛,稍微遠處一株野梅樹,花苞輕綻,將要開放的樣子,捎來春天的消息。

這裏不是西北行都所在的河中府,而是位於烏孫行省的一處河渡口,距離平虜公府名下所屬的一處行宮隻有十餘裏,並不算遠,周圍上萬頃的田地、牧場、山林都是平虜公府的。

這個時節,綠柳才黃半未勻,在西北的北疆不少地方,冰雪甚至都還未化,人人出門身上都得裹著皮袍子,戴著皮帽子——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這風吹在臉上那可真的象剪刀的。

就在河渡口的不遠處,有著一個小小的駝城,以這個駝城為中心,沿河蔓灘,人來人往,人聲沸騰,煞是熱鬧,宛然市廛。

這裏就是草市,或者說墟集。

一般來說,草市或在城外,或在道旁路口,或在河渡之所,乃是底層黎庶百姓自發形成的集市,很多時候人們就是在自家貨物上『插』上一根草標,表示此物或此人在此典賣的意思,不管你是賣人還是賣貨,通行『插』草為記之法。又因為這種集市早先是百姓私人自發聚集形成,並不是合於皇朝法度的‘官市’,所以在北方及江淮,統統稱作‘草市’,而在嶺南多叫作“墟市”,不過也有稱為“坊場”的。自宋代以來,官方也在草市中抽取商稅、酒稅等,卻是將這種百姓私人自發形成的集市納入了官方的管轄。

儒家在修身齊家方麵講究一個‘父嚴母慈’,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是也;但同時也講‘父慈子孝’,當然這兩種說法是各有偏重的方麵,總括起來說兩者並不矛盾,如果沒人提‘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俗語的話,完全可以相安無事。隻是對於儒家的種種說法,雷瑾其實是很有點不以為然的,甚至是深深懷疑的,因為在儒家這個大框架裏麵,除了‘父嚴母慈’、‘父慈子孝’的說法之外,尚有‘三綱五常’,有‘父為子綱’,純從字眼上說,這些都沒什麼問題,但是父親教子女,具體的又該是怎麼個章程,那就是大家糊塗帳一本,人人看法各異,當中有著許多可以隨意解釋引申的漏洞和空子,一以貫之的仍然是儒家那種‘大而虛’和‘形而上’的做派,凡是掌握了學術權威的所謂當世大儒,凡是掌握了士林清議的所謂儒門大家,都可以按照自己個人的理解、想法、意圖和政治傾向,夾帶著自家的私貨,將儒門典籍給‘注疏’給‘引申’了,以致後世儒家你一引申他一解釋我一注疏,什麼‘以孝治天下’的國憲國策,什麼論資排輩的綱常大道理,統統是泛濫過度,為人子女者最後簡直就是父母的物品或者奴隸,任何‘被認為’是‘忤逆不孝’的言行都是不允許的,‘孝道’在這個時候就完全失了中庸之道,背離了儒家‘中庸’這個本原,因而在實際中反而是‘說一套,做一套’、‘當麵是人,背後是鬼’的搞法盛行於天下,道德腔調越高者越虛偽

雷瑾生『性』是不拘於禮教的,他每年都會帶著自家的子女一起微服出遊,什麼踏青,秋遊,冬獵,騎馬,野炊,登山,放鷹,牽犬,喝酒,打馬吊,步打擊球,簡直就是無所不為,為的就是讓子女們開眼界、廣見聞、增閱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子女,他年豈能成大器?隻是雷瑾如此這般,放在儒家士人眼裏,那就是沒有‘嚴父’風範,更無半點‘慈父’模樣,他這完全就是嬉遊嘛,還教壞子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己身不正,何以正人了?隻可惜雷瑾根本不在乎清流士人的風言風語,我行我素,該幹嘛還幹嘛。

這不,雖然如今西麵一線的形勢緊張,暗流洶湧,雷瑾在年初例行巡視河中府周邊數省春耕、水利情況的行程中,在暫時駐蹕於行宮的這幾天,仍是抽出時間帶著隨同巡視的幾個子女微服出遊,而距離行宮不遠的這一處渡口草市顯然就是他們微服出遊的主要目標之一。這麼多年,雷瑾在‘微服出行’的情況下,都保持著並不刻意察訪民情,也不刻意了解民情的習慣。出遊就是出遊,期間不辦公事,當然如果有什麼事硬要撞到他的刀口上,嗬嗬,那就是某些人倒黴了,卻怪不得他了,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嘛。

這次隨同雷瑾微服出遊的子女總共有二十三名,要麼是年齡尚小,要麼就是武課的修為基礎尚未打紮實,暫時不被雷氏元老會許可參加‘獸域修行’,其中大半是公府側室姬妾所生養的庶出子女,還有就是雷瑾曆年所收養的‘假子’和‘義子’中的幾位——當然了,‘假子’與‘義子’之間的區別並不是很大。隻是‘假子’關係更近一點點,是實實在在的公府養子,享有與血親庶出子女同樣的繼承家業之權,需要改姓並錄入宗譜,但不承繼宗祧,而‘義子’則稍為遠一點,屬於‘乞養’,通常是改姓而不錄入宗譜,亦無繼承家業之權,類似於‘幹親’,但‘義子’即便才具平庸,一生的安富尊榮還是完全可以期待的。比起外姓人而言,乞養在平虜公府的‘義子’,當然要比一般的外姓人更受重視一些——而即將被授予‘南寧伯’爵位的庶出子雷洹此次並不在隨行之列,另外包括平虜公世子雷浩在內的十五名年齡相對大些的子女,則是已經出外修行遊曆,這時也不可能隨同雷瑾出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