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海通商(2 / 3)

其實,雷瑾心裏很清楚,公府從‘貴霜行省’的金礦中得到這麼多的黃金,也真算不得什麼。莫臥兒當地經年累月積存下來的巨量黃金,遠遠比公府金庫中全部的黃金積存量多得多。黃金在世人眼中,便是財富和好運的象征。莫臥兒土著不論貧富,幾乎每家每戶多少都有一點黃金,鄉村農民更喜歡將自己的積蓄轉換成黃金,莫臥兒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死於洪水,數百萬人流離失所,遭遇洪水威脅時農民可以隨時帶著黃金逃難,畢竟黃金易於攜帶且很容易出手。黃金又是莫臥兒土著婚姻的主要嫁妝,代表著女人的權利和地位,新娘會佩戴黃金首飾,會收到親戚朋友送的金器禮物。除了珠寶飾品,莫臥兒土著還會用金箔包糖,會以之入『藥』,會用金線刺繡絲綢。而婆羅門等當地教派的神廟,視黃金為財富和繁榮的象征,更是擁有大量黃金的供奉。至於皇室、土邦王公、行省總督等也各自擁有大量黃金。

莫臥兒的黃金積存確實很多,但這也沒啥可羨慕嫉妒的,因為隨著西北幕府大軍南征,莫臥兒當地積存的大量黃金,即源源不斷地流入‘西北官民聯合儲備金庫’,流入‘銀錢總署’直屬的金庫,大多充為‘鈔本’,用於穩定西北的鑄幣和發鈔。

西北近年在治下地區強製推行統一的度量衡,頒發官定‘權器’、砝碼、天平、杆稱、戥子、營造尺、量地尺、裁衣尺、律尺、量石、量鬥、量斛、量升等度量衡器的‘法則樣式’,同時還進一步統一西北幣製(銀票、紙鈔、鑄幣等),而這一切的基礎,皆有賴於西北金、銀、銅的庫藏儲備存量巨大,鈔本極其充足,而從莫臥兒掠取的巨額黃金流入西北幕府之手,無疑就是在戰爭頻仍軍費浩繁的現狀下,西北發行的鈔、票、幣仍能維持市麵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雷瑾雖然‘吃’下了莫臥兒‘輸送’的巨額黃金,也不否認大筆的巨額黃金輸入府庫儲備的價值,但他仍然不認為黃金就是他從莫臥兒得到的最好的戰利品,在他看來,最好的戰利品乃是莫臥兒的土地、礦場和人口——作為戰利品的天竺美女,並不在最好的戰利品之列。

相對於金光燦燦的黃金,雷瑾更滿意的是南方七大總督區內的棉花種植園、茶葉種植園、染料種植圓(藍草、紅花等染料植物)、香料種植莊園、黃麻種植園、榨油作物種植園以及糧食墾殖莊園和森林都是西北幕府的了。當然也還包括各種礦場,尤其是鐵礦,這些對於急需軍國之資的西北幕府,對於一門心思發財的中土移民來說,都是絕好的財富。在南方七大總督區,已陸續建有二十多家地方『性』的商貨交易公所,還有不少新的商貨集散交易公所也在籌建,糧食、棉花、茶葉、瓷器、黃麻、原木、食用油、黃金等商貨在南方的交易都非常活躍,這才是經國濟世之基,府庫實而倉廩足,所謂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君王大勢如水到渠成,試問天下誰堪與敵哉?

點檢了入庫黃金,雷瑾夫『婦』兩個就回到了書房

婢女很快奉上甜食,是‘『乳』酪澆櫻桃’,金盤上擱著玻璃碗,櫻桃瑩紅,『乳』酪凝白,甚至能夠‘看’到糖酪澆櫻桃的甘美滋潤,卻又是如此賞心悅目。櫻桃已經去核,甜酪經過冰鎮,盛在盤碗中。吃的時候,將『乳』酪澆到櫻桃上,用小匙舀食,就可同時品嚐鮮『乳』酪的肥濃滋潤和櫻桃的鮮甜多汁,所謂‘金盤『乳』酪齒流冰’就是如此了。

夫『婦』倆就一邊吃著小甜食,一邊閑話家事。

孫雨晴接下來跟雷瑾說的事,就主要是公府名下以及她私人名下諸農莊、牧場的一應農牧事宜,從莊田的水利溝渠、耕地播種、糞壤積肥、桑蠶絲繭,到牧場的牲畜牧養、種植牧草、幹草刈割、飼料青貯,以及糧食收成、牲畜出欄、收『乳』製酪、熏臘肉食以及市易買賣、進項開支等等,這些都是家計營生之事,府中吃用開支也多仰賴於此,這都得跟雷瑾提上一提——中土畢竟是以農立國,平虜公與夫人閑談農耕,其實在旁人眼中乃是天下第一等的正經事,哪怕如今工商諸業能夠給平虜公府提供大量銀錢進項,天下人盡趨商販而薄農桑,也還比不過農耕在人們心目中的固有地位。

軍政上的事,孫雨晴並不是太留心,但說起這些個家計營生倒是頗有心得,事實上最近幾年她都少在書畫上留心了,雖然每年得閑,她還是會畫些東西,寫點尺牘,臨摹幾張書貼,填上幾首閨閣詩詞什麼的,卻也少有示人,已經不象少女時那般用心其中了。

說著說著,孫雨晴就說到南方七大總督區的種植園,又說南方那邊蕉園所產香蕉果,生食、上市出售之餘,猶有太多剩餘,也不便長時間儲運保存,現在種植園為了避免浪費是將香蕉的果肉或者切片曬幹,或者研磨成粉,或者製成香蕉醬,又或者以之釀酒——香蕉釀出酒來,據說也不怎麼醉人,南疆諸省的人都當作解渴之物。香蕉幹粉,也可以和麵做餅,做糕點。香蕉果搗爛再冷凍,可以做成甜食以及餅餡什麼的,不過在北方就少有人能夠享用到了。

香蕉果其實在南邊的各個總督區,還折抵部分軍糧和騾馬食料,不過這與私家無關,孫氏也不提這一茬。她提到用香蕉葉喂牛,可抵得四分之一草料,可以省工省錢;而將香蕉皮切碎曬幹,碾磨成粉,在飼料中添加一成香蕉皮的幹粉喂雞鴨,雞鴨長得快,也可以節省成本;香蕉莖還可以做繩索、造紙等等。總之,香蕉種植園可以與農耕莊園結合在一起,有提高收成,節省成本等等效用。

平虜公府平時裏賞人也好,回禮也好,許多賞賜物事其實就是來自於平虜公府私家產業的出產,米麵菜蔬瓜果出自公府的田莊山林,牛羊豬雞驢駝犬馬出自公府的牧場草甸,瓷漆絲麻鹽茶棉紙銅鐵琉璃等百工器用出自公府的作坊工場,南北商貨貿易互通則有公府之商社,通貨流轉借貸彙兌則有公府之銀莊,總而言之,哪怕是一針一線,也都攸關平虜公府的臉麵,在其中勞役做工的廝仆做事出點差池必受責罰掛落,焉敢馬虎?況且平虜公爺向以軍法治府事,規條嚴密,信賞必罰,無人不畏不敬;而公國夫人孫氏主持中饋,雖然處事較為寬厚,卻也是一個不容欺瞞的精細人,加之各處管事的‘外務總理’都有大商之才,是以公府名下各處產業皆以‘勤謹細密’為法,‘精益求精’為旨,無論『操』持農牧工商中何種營生,負責其事者都勤勉用心,其中奔走執役的廝仆、學徒、夥計以及工匠等亦無不勤謹做事,因此曆年以來,公府名下所屬莊園牧場作坊工場所出,無論是牛、羊、豬,雞、鵝、鴨,醃禽蛋,『乳』酪,又或者絲瓷漆等器用諸物,無一不是美侖美奐,向以精工、細活、精致、精巧、精妙、精美著稱,凡平虜公府所出即是西北的金字招牌,名氣聲譽絲毫不輸百年老店。

孫雨晴說的事,聽著瑣碎,其實如果不偷不搶不蒙不騙不巧取豪奪,萬貫家財敵國巨富大抵也就是這麼積累而來,開源、節流,雙管齊下而已,也許因時而變因地製宜的實際做來,各人各有巧妙不同,但根底上不脫‘開財源’與‘節支出’兩條,就是這樣子了。

雷瑾聽著孫氏有一句沒一句的說她掌管的那些事兒,有時也會問上幾句,有時會討論一陣,有時則吃上幾口能讓人‘齒頰流冰’的『乳』酪甜食,看上去好不悠閑也。

轉眼已是入秋。

左擎蒼,右牽黃,千騎卷平岡,縱獵而歸的大隊人馬在石潭邊的疏林紮上了營。

夕陽斜照,篝火一堆堆的生起,扈從廝仆剝皮的剝皮,洗刷的洗刷,割肉的割肉,燒烤的燒烤,熬湯的熬湯,忙忙的整治起晚飯來。

被海上的陽光曬得象個黑炭頭的雷琥,從帳篷中換了一身曳撒出來,頂戴狐皮韃帽,蹬著牛皮靴子,仍然是一付行獵的利落裝束,腰上掛了一口鯊魚皮大刀,另外還別了一口脅差倭刃。

臨時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已經鋪上了一張寬大的氆氌地毯,雷琥看見三弟雷瑾已經坐在了上麵,兩兄弟也沒那麼多禮節,雷琥徑直走了過去,坐在雷瑾對麵。

雷琥打量了一下雷瑾,見雷瑾也是一身行獵裝束,隻是那曳撒的衣料卻是極其華貴,乃是羊絨織就,號稱‘天孫錦’的上上品錦緞,貴比黃金都不足以形容其矜貴的百分之一,‘孫氏錦緞莊’織造的稀有物產,遂笑道:“老三,你可真是奢侈。”

“我這衣料純係自家所產,沒花一文錢!”雷瑾得意大笑,“裁布縫衣也全是府中侍婢之力。”

“你就得意吧。你們西北這羊絨錦緞,就是一兩布頭,現在賣得都比黃金貴了。”雷琥冷哼一聲。話說‘克什米爾’河穀及其附近地區,現在被西北幕府設了兩個行省,皆歸北寧總督區管轄。當地向有『毛』紡織緞的傳統,當地羊『毛』不敷足用,是以長期從烏斯藏宣慰司的羌塘等地,大量買入羊『毛』供應工場作坊,紡織成匹後製作羊『毛』披肩等物,克什米爾河穀地區當地土語稱之為‘圖斯’(羊絨)或‘舍味爾’(披巾)、‘開司米’(指‘羊絨’,其實就是‘克什米爾’的轉音)。當地羊絨細緞乃是俏貨,柔滑輕薄,享有聲譽,以前遠銷各國,諸國豪門貴族中多有不惜萬金求購者,尤為女子所鍾愛。

雷琥離海上陸,北上抵達河中府已經有兩個月了,其中至少有一半原因,倒就是為了西北這‘羊絨錦緞’而來。西北原本就有眾多手藝精湛的『毛』紡織緞工匠以及作坊工場,河西一帶的‘蘭絨’、‘秦安褐’,也是名傳天下,素為中土權貴富豪所重的貢品。西北幕府南征莫臥兒,克什米爾河穀的『毛』紡工場及織戶,也全部被西北大商社所漸次控製,因而‘開司米’羊絨錦緞的名聲也開始逐漸傳入中土,那種由山羊細絨織成的錦緞輕柔異常,甚至於在市麵上還要稍勝‘蘭絨’一籌,至少在西域一帶,‘蘭絨’、‘秦安褐’的名氣都要遜『色』於‘開司米’羊絨錦緞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