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海通商(1 / 3)

時序輪轉,已是甘霖十一年

這年,被平虜軍長圍久困的莫臥兒皇帝,被迫率子孫、妃嬪、群臣出‘底裏’,獻表上貢,請降西北。平虜公遂降莫臥兒皇帝為‘違命安樂侯’,給宮室宅院十數,封地萬頃,另賜官牧場五千頃以養宮室馬、駝,遷莫臥兒皇室及近臣至北疆河中直隸府、烏孫行省、哈薩克行省、瓦剌宣慰府、喀爾喀行省、黑海邊疆鎮撫使司等地嚴加看管,莫臥兒皇室對古天竺屬地的統治到此宣告終結。

稍後,平虜公下令改莫臥兒皇都‘底裏’為‘德醴直隸府’(注:醴,甘美。),雖無明示,但作為一國皇都的‘底裏’被改為直隸府,其實就是辟為西北行都之意,與河中府、武威府、長安府、雲南府、緬南府、成都府、重慶府、朔方府、穀吉(穀兒隻)府、榜葛剌府等直隸府並列。此年秋,平虜公府的綠痕夫人以‘使持節假黃鉞特命宣撫製置使’之差遣,出鎮‘德醴直隸府’,暫代平虜公宣撫南疆,總製軍政。

又是一年麥收季,上年的冬播小麥,到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是豐收了。

河中府夏天的氣候雖然少少有點兒熱,雷瑾心情其實還是比較愉快的。夏糧豐收的年景,許多麻煩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他也可以省心省事,能不愉悅麼?

西域諸行省,物候各異,冬播小麥(宿麥)、春播小麥都有種植,冬播小麥一般都比春播小麥種植廣泛,但也有氣候常年偏於寒涼的地方,隻能種春播小麥為主糧作物,比如在一些高寒山地。更為靠近北疆的那些個行省,農耕區的春播小麥,要到秋天才能開鐮收割,但目前估算的收成也還不壞。而蔥嶺以東的西北腹地,包括河西、關隴、關中、延綏、漢中等地,今歲夏糧收成也都不差。總之隨著舊有水利河渠得到重新的疏浚修繕,新的灌溉水渠不斷興建延伸,各種水井、水池、塘堰、儲水窖、儲雪窖、青儲窖的陸續竣工,乃至廚餘、糟渣、塘泥、土肥、餅肥、廄肥、糞肥、綠肥、堆肥、漚肥等各種積肥之法兼施於田地以保地力,西北治下顯現出農耕畜牧兩旺的態勢,就是土地瘠薄之地也能種上番薯、土豆、玉蜀黍等備荒作物,府庫倉廩富足,黎庶不愁饑饉,頗有物豐年阜的味兒。

豐年留客足雞豚,扶醉欲歸花底眠。在河中府巡視了一圈的雷瑾,心情大好,連著吃了好幾日酒,是公府名下所屬田莊的農家飯,吃的不外乎是農家自種的菜蔬,自養的雞、鵝、豬、羊等烹製的肉菜,以及高粱、小米和新下場麥子磨出來的白麵做的主食,喝的也是農家自釀的農家燒酒,喝了不上頭,興致極好,就是回到了公府他也不歇著,卻是過問起府中家常諸事來。

雷瑾不會經常過問平虜公府的府內家常瑣事,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就從不過問府內的家常諸事,事實是該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正室夫人孫雨晴,不是很喜歡涉足西北那些軍政之事,但是她人是如此聰敏明睿,又有夜合等一幹孫家陪嫁的精細可靠人兒從旁襄助,公府名下的田地莊園、營生產業,雖然是由徐揚、雷坤文、雷坤元等‘外務總理’分頭負責經營,亦都由她領率公府一幹內眷姬妾監管帳目、查核出納,把持總攬著公府一應私家產業的對帳審計事宜,另外孫氏家族那數額龐大的陪嫁私產也多半在她手裏掌管著,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條,日顯興旺發達之象,而公府中的家常諸事她也處置得明白暢達。要說孫氏這正室大『婦』,除了與雷瑾私下鬧些別扭摩擦之外,也自有公國夫人的雍容氣度,府內諸事亦都謹按規例處置,倒也公正妥當,不會讓雷瑾為些個家常事費心分神,凡是比較重要的事項她也都謹守著‘『婦』道’,必等雷瑾過目發了話,拿準了主意之後再行處斷,一般她不會自作主張。這不,雷瑾這剛一回來,孫雨晴就把府內一些比較重要的家事拿來讓雷瑾過目。

孫雨晴說的第一件家事,乃是公府入庫收儲金銀的點算對帳。

西北的金、銀、銅、鐵等礦場,無論礦石或者精煉出產的金銀銅鐵之貨,向例都是由官府專買專賣。譬如各家礦場精煉的金、銀、銅等塊錠,例由‘銀錢總署’和‘官民聯合儲備金庫’全額買入成品貨物,且其中的絕大部分金銀,或充為西北發行鈔票‘鈔本’,或直接用於鑄幣。至於官廳衙署、金樓銀號、富貴人家,凡禮祭用器、打造首飾、賞賜作禮、供奉佛前、充作『藥』料、金粉金泥等事,亦需以市價向‘銀錢總署’的‘器作提舉’或‘官民聯合金庫’的‘金銀器作局’申買金銀銅等物料。早年間,西北‘金禁’、‘銀禁’、‘銅禁’、‘鐵禁’都非常嚴厲,管製可謂苛刻之極,畢竟金、銀、銅三種礦物事關西北‘鈔本’的穩固與否,鋼鐵又關係兵事甚深,管製嚴厲是可想而知的。不過,隨著西北的對外征戰用兵,除了從敵國國庫、官府以及官宦富戶手中不斷掠取金銀寶貨之外,各地的金、銀、銅等礦脈也被不斷納入西北版圖,諸礦場的礦石及精煉的金銀銅貨都成為西北府庫金銀的來源,因為金銀儲備日益充足,金銀銅鐵之禁近年亦隨之鬆弛。平虜公府名下原本也占有多家金銀礦場,比如河西執『政府』的金礦、雲南執『政府』的金礦和銀礦、緬北總督區的金礦、金山執『政府』的金礦和銅礦、現在北寧總督區所轄諸行省的金礦和銀礦等等,各礦場所產礦石和精煉金銀貨成品,除了用於禮祭賞賜等用途的部分金銀貨留作公府自用之外,其餘大部分也都是作價賣給相關的官廳。但是,在金銀禁鬆弛之後,公府名下礦場就逐漸減少了賣給官廳的金銀貨數量,換言之就是公府每年從自家礦場收儲的金銀貨都有所增加,世人皆貴金銀,開支浩繁的平虜公府自然也很重視金銀的入庫,每一次都由孫氏等人主持其事,但雷瑾亦需過目或過問。

公府的金銀是分庫收儲的,銀庫和錢庫因為日常收支出入最為頻繁,收儲數量也比較大,庫房軒敞寬闊乃是必然,而金庫相對就要小一些,但庫房的堅固嚴密處卻又遠遠甚於銀庫和錢庫,畢竟西北的黃金市價幾乎是白銀的十五六倍,若是在帝國的江南、兩京,黃金市價更是白銀的二十倍以上,存放黃金的庫房自然而然會造得比銀庫、錢庫更堅固更嚴密,人心都是相同的嘛。

‘甲一號’金庫算是公府中金貨出入最頻繁的一個金庫,慣常守衛森嚴,府中健仆把裝滿了金銀塊錠、貼了封條的箱子抬進‘洪’字庫房之後就全部退下,隻剩下點算複核、記帳出納的庫房相關人員以及主事人,當然還有雷瑾、孫氏等一幹主人。

甲一號金庫的架子上,庫藏黃金擺放得滿滿當當,真是金光燦爛,輝煌無比。在場諸人,也隻有雷瑾、孫氏這對夫『婦』神情自若,全然不為滿庫的燦爛金光所動,令得其他人暗自慚愧、感佩、心折。其實雷瑾那是打小見慣金銀的世家子,而孫氏也是見慣金銀寶貨的宦門貴女,眼孔大了,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象雷瑾更是見過比這更大的場麵,又哪是眼前這點小場麵能夠震撼的?在雷瑾的印象中,銀錢總署隸下金庫所藏黃金之豐,官民聯合儲備金庫所儲金銀之巨,才真的是讓人震撼莫名,公府金庫所藏雖然不少,但實在算不得什麼的。

這次入庫的黃金,全是位於北寧總督區貴霜行省,歸屬平虜公府名下所有的一處金礦所出產,一水的都是按照‘平虜公敕令庫金官定統一樣式’精煉鑄造的金條。

雷瑾隨手在裝滿金條的箱子裏取了一塊端詳。

這是一塊‘足金’鑄條——西北官定統一樣式的庫金金條,按照帝國的傳統分為‘『色』金’和‘赤金’兩類。《搜索哈十八ha18.com看最快的免費小說》‘『色』金’所鑄官定樣式金條,當以‘玖呈(成)金’戳記和‘成『色』某某某’戳記同時標示於金條上。金條成『色』在‘九○○’以上,但未達‘九五○’者,皆歸入‘『色』金’一類;至於‘赤金’所鑄官定樣式金條,成『色』應在‘九五○’以上,分為五等,數目字大小寫戳記標示成『色』‘九五○/玖伍零’、‘九六○/玖陸零’、‘九七五/玖柒伍’、‘九八五/玖捌伍’、‘九九五/玖玖伍’,同時對標示的‘足金’、‘足赤金’、‘十足金’、‘上上足赤金’等戳記亦有詳細規定,象‘九五○/玖伍零’、‘九六○/玖陸零’成『色』的黃金隻能標上‘足金’戳記字樣,‘九七五/玖柒伍’、‘九八五/玖捌伍’成『色』的黃金可以標上‘足赤金’、‘十足金’戳記字樣,唯有‘九九五/玖玖伍’及以上成『色』的黃金可以標上‘上上足赤金’的戳記字樣。應該說,西北對鑄造金條的重量、成『色』、形狀、長寬厚薄、鑄造戳記及戳記的書體/戳記文字大小/數目字大小寫/正麵背麵側麵版式和花押/紋飾,乃至鑄造字號、鑄造工匠、黃金來源或產地乃至某某金礦的戳記標示都規定得非常之詳細明白,從金條上標示的戳記就可以一目了然——雷瑾隻是將金條拿在手上,稍加端詳,就將這塊金條的前世今生來龍去脈基本了解清楚了。

這一根重五兩,成『色』‘九五○’的足金金條,成『色』要遠高於市麵流通的西北夔龍金幣(流通的西北鑄造金幣,為了耐磨損和硬度方麵的要求,攙入了銅錫等,成『色』一般較低)。西北金條規定可以鑄成一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的規格,五十兩以上則是百兩金磚、二百兩金磚、五百兩金磚三種,不夠規整的‘元寶’、‘錠子’形製被完全排除在西北官定統一樣式之外。金條在西北隻是很有限的流通,重五兩的金條已經是流通使用最普遍的一種了。但現在除非是很大額度的交易,使用西北金幣的情形都在日漸減少,別說金磚、金條了,銀鈔、銀票、銀圓等已經完全可以應付。官方和民間多半還是將黃金當作財富儲備的手段,而不是在大交易中將金條、金幣等用於支付。其實金幣的升水(即加工、征稅、利潤)還高於金條,但金幣流通使用相對更便利一些,而金條不但相對較重,彼此交割還往往要找‘銀錢總署’或‘官民聯合儲備金庫’的公估局鑒定黃金的成『色』真假,十分之麻煩。

端詳了一會,雷瑾將手中的金條放回原處,又看了看那些用於打製金器的金塊、金板,這些都是還要重新剪切、融化再使用的粗料,礦場當初熔鑄成塊的時候,自然不會太過用心,上麵戳記的重點都放在重量和成『色』上,經手人戳記其實都是附帶為之了。這次入庫的黃金總計有三千餘兩,包括精鑄的金條、金磚和粗煉金塊在內,數目還是不小的,但眾人實際點算記帳耗時也沒多久,即已核對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