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亂局中的諜來諜往(2)(2 / 3)

“要想盡快消化在莫臥兒取得的戰果,必須調動整個西北,乃至帝國的人力、物力、財力,哪怕為此放棄一些利益也值得。”

雷瑾默然思忖,審視著軍府司務廳剛剛著人送到公府的莫臥兒軍用沙盤,而他前方的粉壁上也讓近衛侍從換上了莫臥兒軍用全圖。眼前的沙盤和全圖都是西北的機要絕密,乃是由堪輿署、秘諜總部、軍府輿圖局、軍府秘諜司、軍府斥候局、南寧經略府和雲南經略府所屬輿圖司、斥候司等十幾個衙署,十幾萬人辛勞數年,最終得以繪成的莫臥兒全境軍用輿圖,軍用沙盤則是軍府輿圖局依照軍用地圖翻製而成,兩者都是供軍官用兵作戰的精細圖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觸的機要之秘。事實上,莫臥兒全圖從粗略簡陋到詳盡備至的完成過程與西北的南略大計幾乎是互為表裏的,它是隨著西北南略莫臥兒大計的逐步推進,一步步的繪製完備,可以說地圖逐漸詳細完備的過程就是西北征伐莫臥兒帝國全過程的間接記錄。

雖然莫臥兒帝國全境目下尚未完全底定,然而一應善後安民事宜早已經在運轉或者籌備。

已經控製的疆土,尤其是南寧經略府與雲南經略府最初所攻克占領的一些行省、土邦,不僅設官分職、安撫地方、整修水利、築路通郵、勸導農牧、扶持工商等諸項治民理政舉措已經頗見成效,境內黎庶安然,百業興旺,而且融入西北的步伐,甚至一般人都可以明顯感覺得到,畢竟在那些地方,湧來西域淘金的中土華夏人口已經占據優勢。

然而,在目前尚處於經略府駐軍管製之下的新拓疆土,卻是百廢待興,民心不安,其善後安撫、農牧屯墾、水利郵驛諸事皆為急務,然最根本的還是設官分職以治民。

目前,已經設立的‘北寧總督區’,管轄原莫臥兒帝國北印度地區的土邦和行省;除此之外,在中印度地區,西北幕府已經確定要在該地區設立‘中州總督區’,由幕府派駐‘總督’,代表平虜公管轄督察中印度地區的土邦、行省;而在南印度地區則設立‘南華總督區’,在東印度地區設立‘東洲總督區’、‘東安總督區’、‘下恒河總督區’,在西南印度沿海地區設立‘西南海岸總督區’;此外,還單獨設立‘河漕總督’暫時管轄七大總督區境內所有內河水師、漕運、水利及水驛商貿等,以及設置‘兩海總督’總攬各總督區的海防事務。也就是說,西北幕府將在原莫臥兒境內設七大總督區,置九大總督。同時還要附帶提一下的是,西北幕府已經確定要在緬地設立三大駐緬總督區。

那麼,如何擇人任事就是關鍵,總督人選將關乎南略成敗西北氣數,焉可不慎?

如果說,駐緬的三位總督人選尚可在雲南經略府、南寧經略府的文武官僚中簡選一二的話,那麼莫臥兒這邊的九位總督人選就必須慎之又慎了,南寧經略府、雲南經略府的文武官員能在其中占據兩三席就是極限了,所謂獨食不肥,就是這個道理。

雷瑾還打算向朝廷請封庶子雷洹(生母即為公府側室夫人綠痕)為‘南寧伯’,在將來代表平虜公府永鎮南疆之土暗埋伏筆,當然雷瑾將來亦不可能隻讓雷洹一子‘就藩’於莫臥兒;同時雷瑾還打算授綠痕‘使持節假黃鉞特命宣撫製置使’的特命差遣頭銜,隻待莫臥兒全土賓服之後,即進駐‘底裏’,宣撫南疆,總製軍政,總攬監察糾劾南疆九大總督之權,一待南疆局麵安定則予召還,這卻是因事而設,事畢即予撤回的差遣。

軍憲令署也要在同時向各總督衙門派駐‘軍憲官’、設‘憲官部’、建置緹騎,掌軍法軍紀諸事。

至於長史府、審理院、監察院、審計院等其他府院衙署,如何向南方新設總督區及其下轄的各個行省、土邦派駐官吏的詳情則不一一細表。

還有一件,就是地名的改換,這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卻也不能輕忽視之。畢竟與人名不同,這地名一改,那就是以千百年計的事情,而且南疆七大總督區治下屬地的地名,關涉到南疆大勢的穩定,雖然不能『操』切於此,但是全然沿用原來的地名,於治理上也是不利,也不便於施政和同化,總要先改換一小批,其他的再酌情慢慢的改換,積少成多就是既定策略。因此,這件事情,幕府已經擬定的地名,卻也是最終需要雷瑾作一個定奪取舍,正如孔聖人所言:“必也正名乎”,改換地名就是要在這片疆土上烙下深深的西北印記,等到百十年以後,人人習以為常,潛移默化的效果才能慢慢生發出來,所以事雖小,裁決定案卻須直接上報西北幕府予以審核批複。

除了七大總督區的命名之外,行省和土邦原來的命名,改換不多,除了總督區所駐的行省與總督區同時改為同一地名之外,其他約三分之二的行省大都暫時沿用原名,而土邦及部落的命名一個都沒有變動;另外在‘府’一級的地名,有的是依據中土以往所譯佛經所記述的古天竺國地名而定,比如鹿野苑府、靈鷲府、福城府(屬‘榜葛剌’)、舍衛府、那爛陀府、王舍府、雙林府、菩提伽府、藍毗尼州、阿旃陀府、曲女府、廣嚴府、樂授寺府、阿逾陀府、光明府、師子府、焉荼府等;有的是依據史有記載的古天竺佛教高僧出生、得道、講法或駐錫地來命名,比如月胄府、達摩府、龍樹府、阿底峽府等;有的則是依據原有地名的諧音,比如布德灣(布德萬),總的看來,改換得並不算多。

西北幕府改換的地名,主要集中在‘縣’這一級。兩大經略府的眾多領軍主將和高級文官,其名諱都被統一‘征用’為新的地名,除了南寧經略使狄黑的姓氏和名諱完全用於命名‘狄黑縣’之外,其他領軍主將隻單用其名諱命名一‘縣’之名,諸如:壽亭縣(雷壽亭、隸屬西寧行營)、福海縣(雷福海、隸屬西寧行營)、天雲縣(雷天雲)、坎雄縣(雷坎雄)、震東縣(雷震東)、離人縣(雷離人)、艮勇縣(雷艮勇)、高縣(魔高)、玉虎縣(白玉虎)、宜縣(司馬宜)、一宏縣(公孫一宏)、文詔縣(曹文詔)、變蛟縣(曹變蛟)、金剛奴縣(王金剛奴)、化鯨縣(孟化鯨)、應泰縣(穀應泰)、處士縣(閻處士)、龍縣(公孫龍)、石羽縣(明石羽)、太湖縣(韓太湖)、雲峰縣(唐雲峰)、福縣(邵福)、好縣(陳好)、羌岩縣(羌岩)、阿顧縣(阿顧)等等;另外,榮獲了奇功、大功、首功的南征將士,他們的名諱也被用於給南疆一些‘縣’命名。當然了,這些以將士名諱命名的縣,並不是封授給某某將士的‘軍功采邑’、‘軍功食邑’。甚至可以說,凡是以某將士名諱命名的某縣,都不可能是作為縣名來源的某人之‘采邑’或‘食邑’,其理甚明,亦不多說。

至於縣以下的村、社、莊、屯、堡、寨以及山嶺、丘陵、湖河支流、商路民道、水利溝渠什麼的,命名就隨意多了,凡是南征莫臥兒立有戰功、軍功者,無論文武,無論官吏,無論官民,無論『婦』孺,無論華夷,皆可按照軍功大小依序排列,一一照著地名簿冊命名就是。

以有功之人的名諱為縣鄉村社命名,其實也含有酬功信賞的意思,誰人不想雁過留影人死留名啊?名利二字,世上真沒有幾個人能夠看穿看破看透的。現在,‘利’大家夥都有了,爵秩、蔭庇、誥命、土地、金銀什麼的都不缺,南征將士鹹有榮焉。然而這‘名’,以往卻不一定輪得到一般普通將士。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功成名就的大多是將軍和長官,小兵一個就算是不死於戰爭,這名留青史的榮耀也不可能沾邊。但是,西北幕府現在允許以將士名諱為莫臥兒的縣鄉村社命名,這對一般士兵而言,就是難得的一次留‘名’於世上的機會,哪怕是一個村呢,至少也能讓一些人在幾十年幾百年後還能想起自個來不是?虛名累人,然而對未能列名地名簿冊之上的人來說,這也足夠他們眼紅的,從今往後就得奔著這個青史留名的機會而努力了。

“還在看沙盤?”

綠痕端著一個剔黃托盤進來,上麵是一碗冰糖銀耳燕窩。

雷瑾不答,反問道:“莫臥兒工匠的安置詳文,長史府那邊送過來了麼?”

莫臥兒的手工匠人,以精巧手藝聞名於世,首飾匠、銅匠、鐵匠、軍械匠、木刻匠和石刻匠的技術都極為高超,而織工們用棉和絲織成布匹,用羊『毛』織成毯子和披巾都相當精美。西北大軍南征,俘獲與降順的官作坊工匠,數量就非常龐大,再加上當地民間作坊的各種工匠,數量極其可觀。如何安置這些工匠及其家屬,就是個非常繁瑣與麻煩的事兒。

莫臥兒的婆羅門等諸教信徒,種姓非常多,不同種姓之間根本不通婚姻,雖然工匠大多是低種姓,但低種姓之間也是分高低貴賤的。就目前來說,西北方麵並不想對莫臥兒現狀進行過多的改變,因為種姓製隻要利用恰當,對西北的占領與統治而言有利而少弊,那麼又何必去觸動這種沿襲了上千年的東西?西北有各種各樣的民爵,對工匠、商賈多有優容之處,工匠若是技藝高明精湛的話,甚至可以得授高階民爵,從而減免國家的賦稅、徭役,並可與生員士子分庭抗禮,獲得質詢官吏,以及進入監察院、懷仁社、谘政會議、議政會議的資格。但是西北幕府卻不可能在莫臥兒冒冒然的實施民爵之製,所謂恩不輕賞,輕賞濫賞則賤視,莫臥兒的工匠暫時還享受不了西北黎庶的同等待遇。西北幕府的謀士幕僚多番合計,認為可以先暫時由官方以及大商會控製莫臥兒的所有工匠,然後由其他各商號出錢租賃這些工匠做工,等到這些工匠達到某個贖買的資格以後,就允許工匠出資贖買他自己(這也符合西北頒布的《贖買條例》),由此莫臥兒的工匠就可以成為西北治下的‘凡人’(良民),最後在此根底上,莫臥兒的工匠就可以嚐試獲得西北的‘民爵’,從而擺脫種姓的束縛——這一切都肇因於西北現在對各種工匠的渴求,農莊、牧場渴求的多是木匠、鐵匠、石匠、柳編工(師)、釀酒工(師)、陶工以及農藝工、畜牧工、獸醫等,而眾多的作坊、工場、礦山、商號則渴求幾乎所有行業門類的工匠,隻要你有一技傍身就行;軍隊中也需要大量的工匠。也即是說,西北很多人都意識到了,工匠就是金錢,工匠等於財富,工匠就是戰力,莫臥兒的皇帝、王公、酋長們是在抱著金山乞討,西北人肯定不能這麼幹,誰還跟金子銀子有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