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蜥蜴

驚魂六記

歎息著他望了一眼窗外,道:‘不早的了,你還是去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吩咐壽伯就是

。’

龍飛欠身道:‘師叔你……’

丁鶴道:‘我還想在這裏坐坐——明天我再跟你好好的談談。’

龍飛隻好告辭。

出了書齋,龍飛心頭更加沉重。

不見了丁鶴倒還罷了,見了丁鶴,他心中的疑問非獨沒有解決,反而增加。

丁鶴的那一襲藍靛花繡長衫的突然出現,自然使他聯想到在那邊小樓中突然出現的那個

人。

受傷的左手,自然使他聯想到小樓中傳出來的悶哼聲,慘叫聲。

——丁鶴是否就是那個人?

——他的手是否就在那邊受傷,屏風上的血是否也就是他的血?

——如果都是,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如何出現?為什麼要到那邊?那個水月觀音與他又是什麼關係?

——還有那個水月觀音,那個長滿了蛇鱗的怪人,那尊酷似紫竺的木雕美人到底是仙神

抑或妖魔的化身還是什麼?

——不是仙神妖魔的話又如何離開那座小樓?

這些問題如果丁鶴就是那個人,縱然不能夠完全解答,最低限度也可以解答其中大部份

當然丁鶴或者有他自己的苦衷,一個問題也不會解答。

也當然他或者根本就不是那個人,對於那些事完全一無所知。

龍飛幾經考慮,好容易才壓抑住那股回頭去一問丁鶴的衝動。

因為他看得出丁鶴現在的心情很惡劣,現在並非說話的時候。

——酷肖紫竺的那尊木雕美人若非魔法或者仙術幻化出來,毫無疑問就出於高手刀下。

——丁鶴長居於此,附近如果有第二個精於雕刻的人,應該不會隻說出一個蕭玉郎,那

麼那個木雕美人毫無疑問就是蕭玉郎的傑作。

——蕭玉郎盡管有‘魔手’之稱,那把刀出神入化,但是,沒有真實的東西為底本,縱

能得其形,亦不能得其神韻。

——那尊木美人就像是紫竺的化身。

——紫竺與蕭玉郎既然青梅竹馬長大,交情應該不會淺,可是裸對蕭玉郎,這豈是朋友

之間所能夠做出來?

——萬一真的是如此?

龍飛由心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妒忌。

那真的是妒忌,強烈到他自己也立刻發覺了。

他不由苦笑起來。

毫無疑問他是深愛著紫竺。

沒有真愛便沒有妒忌。

魅影

雨終於停下。

夜更深。

一輛馬車在鳳凰鎮西而後一條小路上徐徐前行。

這正是日間險些與龍飛相撞,在龍飛追到蕭家莊後門,一旁奔了出去的那輛馬車。車廂

中仍放著那副棺材,車座上也仍然坐著那個車把式。

一樣的白範陽遮塵笠帽遮蓋著麵目,一樣的衣衫裝束,控韁握鞭的雙手長滿了一片片

蛇鱗。

不就是那個怪人?

他進入蕭家莊之後便不知所蹤,現在卻出現在這裏,仍然駕著那輛馬車。

——這到底是妖怪還是人?現在他又要去什麼地方?

——那副棺材中是否又仍載著那個木雕美人?

轔轔車聲與得得蹄聲劃破了深夜的靜寂。

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人家。

小路在大道的左側,剛好容得那輛馬車駛過。

在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一幢小小的莊院,隱約有微弱的燈光透出來。

那也並不是人家。

整個鳳凰鎮隻有一個人敢膽住在那裏,也非住在那裏不可。

因為他是鳳凰鎮的鄉紳出錢來看守那幢莊院的。

他叫做何三,本來是一個仵工,年老無依,也所以非接受這份工作不可。

那幢莊院之內的確隻得何三是個活人,卻有無數冤魂。

客死他鄉,無人認領或者有人認領未暇運返家鄉的死人都住在那幢莊院之內。

他們當然是不分晝夜,都臥在棺材之中。

變成殭屍的在深夜或者會例外。

至於他們之中到底有沒有變成殭屍,那就得問何三了。

何三卻從來都沒有說過有那種事情發生。

盡管如此,沒有必要,鳳凰鎮的人還是很少從這裏經過,夜間就更不在話下。

那幢莊院是一幢義莊。

車馬聲終於停下。

那個怪人赫然就將那輛車停在那幢義莊的門前。

他插好馬鞭,從車座上躍到後麵的車廂,托起了那副棺材,抬在右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