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得鹿非真(1 / 3)

女郎臉上泛起薄薄的慍意道:“我本來就是人,怎麼不會說人話?”

韋光臉上又是一紅,覺得剛才那句話的確說得太不得體,心中一急,口中更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隻是連連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

女郎看見他的窘相,例又不禁笑了道:“沒關係!我跟這些猴子在一起,難怪你會把我當野人看待。”

雖然經過那女郎自己解釋過了,可是韋光依然覺得自己太唐突,訥訥地無法開口。

女郎等了一下,又指著窮和尚問道:“那個人是跟你一起的?”

韋光點點頭,女郎不相信地道:“你們既然是同伴,怎麼你穿得這麼好看,他怎麼穿得那樣破破爛爛的?”

韋光怔了一下,覺得很難解釋,想了半天才道:“因為他是個和尚……”

末後覺得這解釋還不夠,又補上一句道:“他喜歡穿成這個樣子。”

女郎搖頭道:“這就奇怪了!人都喜歡穿好衣眼,他怎麼喜歡穿破的呢?”

韋光這下可無法解釋了,因為要說明窮和尚何以自甘邋遢如此,一定要從他遭受情戀受激開始,這段經過他並不太清楚,再者就是說出來,這女郎也未必能了解。

女郎見他沉吟不語,乃笑著道:“你一定是看見我沒有穿衣服而感到奇怪我怎麼會對人家的衣服有興趣?”

韋光正苦幹無話可答,聞言連忙接口道:“正是,正是!我正在覺得不明白。”

女郎笑著道:“其實我是穿衣服的,剛才我正在洗澡,聽見那大猴跑來告訴我說捉到了兩個人,我忙著趕過來,把衣服忘記在池邊上了。”

韋光哦了一聲,心中又是一跳,連忙道:“那姑娘快去把衣服穿上我們再談吧!”

女郎微異道:“怎麼!我不穿衣服就不能談話了嗎?”

韋光困窘地搖頭道:“不……不是!晚上天氣比較冷,露著身子容易生病。”

女郎搖頭笑道:“沒關係!我身體結實得很,不會著涼的。”

韋光沒有話說了,那女郎似乎有意在他眼前轉來轉去的,不時把玲瓏的曲線,在各種角度下映入他的眼中。

同時她身上還散著一種異樣的芬香,隨著微風飄送到他鼻中。

韋光一麵強力地抑製著心中的激動,一麵閉起眼睛,想盡量減少視線上的刺激。

突然那女子格格大笑起來,笑聲宛如銀鈴,十分悅耳好聽。

笑了半天,那女郎才拍手歡叫道:“我終於找到一個好人了,我打賭贏了!”

韋光愕然地望著那少女,見她在格格嬌笑聲中流露出千萬種風情,明澈的眸子中散著得意而又興奮的光彩,不禁有點奇怪地問道:“姑娘同誰打賭?”

女郎笑著道:“同我爺爺!”

韋光心中一動,想到她的祖父很可能就是采薇翁,立刻問道:“令祖就在此地嗎?”

女郎聽他的語氣很急迫,不禁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韋光覺得很迷惑,無法猜測她這搖頭又點頭是什麼意思,女郎等了片刻才笑著道:“我爺爺就住在此地,不過你放心好了,他不會傷害你的。”

韋光聽得莫名其妙,傻怔怔地望著她,女郎笑著又重複了一遍道:“他不會傷害你的,因為我打賭贏了!”

韋光更不懂了,訥訥地說道:“令祖為什麼要傷害我,跟姑娘的打賭有什麼關係。你們打的什麼賭……”

這一連串的問話反倒那女郎怔住了,瞪大了眼睛問道:“原來你不知道!”

韋光莫名其妙地道:“我自然不知道!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此地……”

女郎又大聲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高興,半晌才止住笑聲道:“那我的打賭更是贏定了,你完全是我想像中的那個人!”

韋光弄得滿頭露水,莫名其妙地道:“我實在不懂姑娘的話!”

女郎笑著道:“你不懂最好,否則你就活不下去了。”

韋光張大了嘴,皺著眉頭,望著這個奇異莫測的女郎,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女郎看見這副樣子,顯得十分得意,又過了半天,她才笑著道:“我解釋給你聽吧,否則你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的。”

韋光苦笑一下道:“我實在是不曉得……”

女郎搶著道:“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因此習慣了不穿衣服,爺爺常為了這件事罵我,說我總有一天會遇上麻煩,碰上壞男人!我不相信,就跟爺爺打賭……”

韋光這才明白了一點頭緒,點著頭道:“這倒不能怪令祖,以姑娘這等行止,的確容易引起人的邪念!”

女郎一撇嘴道:“我就不信!爺爺有很多書,書上說了許多故事,那些故事中有很多是關於男人與女人的,書上所說的男人都是很溫柔有禮,小的時候,我就希望能遇上一個那樣的人……”

韋光輕輕一歎道:“書上的故事怎能與事實混為一談?”

女郎倔強地道:“我不信,要是根本沒有這種事,那寫書的人是怎麼想出來的,所以我跟爺爺打了一個賭……。…”

韋光頗感興趣地道:“姑娘與令祖是怎麼打賭的?”

女郎笑著道:“爺爺說世上的男人都是壞蛋,見了我不穿衣服,一定會欺負我,我不信,所以每逢這裏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時候,我就要試一下……”

韋光連忙問道:“這兒常有人來嗎?”

女郎想了一下道:“這倒不常有,因為此地離外麵很遠,可是每天總有幾個人闖進來……”

韋光不動聲色地問道:“他們對你怎麼樣呢?”

女郎的臉上浮起失望的神色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結果都被我殺死了!”

韋光神色一驚道:“全都殺死了……”

女郎點頭道:“不錯!一共是十九個人,沒有一個例外的,他們一見了我,就想抱住我,我隻有把他們引到毒蛇洞裏,讓毒蛇咬死他們!”

韋光聽了不覺一陣毛骨悚然,覺得這女子雖是天真未鑿,行事卻十分殘忍,連殺了十幾個人,還仿佛若無其事。

女郎好似也看出他的心意,緊接著問道:“難道他們不該死嗎?”

韋光緊皺眉頭,覺得很難回答,雖然那些人的行為並不對,可是見色動心乃人之本性,更何況麵對著這樣一個嬌媚的裸女,即使情不自禁,也不能算是取死之由……

女郎卻似十分高興,滿臉堆著笑容道:“你是第一個勸我穿上衣服的人,也是惟一對我能像平常人一樣談話的人,跟爺爺打了三年的賭,今天我才第一次得到勝利。”

韋光苦笑了一下道:“原來你不穿衣服來見我是一種測驗。”

女郎笑著道:“不錯!我相信世界上總有一個好人的,總算讓我遇上一個了!”

韋光搖頭歎道:“在你這種測驗下,那十九個人死得太冤枉了。”

女郎怔了一下才道:“不對!隻有十八個!”

韋光奇道:“方才姑娘明說是十九個人。”

女郎點點頭道:“數目沒有錯,可是有一個人沒有死。”

韋光奇道:“姑娘怎麼肯放他逃生的?”

女郎恨恨地道:“哪裏是我放他的?”

韋光詫問道:“姑娘既未放他,他又怎能逃生呢?”

女郎繃著臉道:“那個人年紀跟你差不多,長得也……很漂亮,起初他見了我表現得很好,我很高興,把打賭的事告訴他了,正想帶他去見爺爺時,誰知道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抱住我,用手在我身上亂摸……他力氣很大,我又打不過他……””

韋光大為緊張地連忙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女郎氣憤憤地道:“幸好那時離蛇洞很近,我隻得假意敷衍他,將他騙到洞口,然後出其不意,把他推到洞裏……”

韋光緊張地問道:“身落蛇穴,他還能活嗎?”

女郎氣憤憤地道:“他本事大得很,居然將洞裏的毒蛇殺死了一大半,然後我放出爺爺養的金絲雀,才咬了他一口,那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想是知道厲害,連忙將手臂折斷了。恨恨地逃走了,為這件事我被爺爺罵了好幾天!”

韋光籲了一口氣道:“金絲雀不是一頭小鳥嗎,怎麼會那麼厲害!”

女郎哈哈大笑道:“金絲雀是爺爺給小金取的名字,實際上它是一種毒蛇,長不過四寸,卻比任何大蛇都厲害,咬上一口就沒有救了。”

韋光想了一下才道:“令祖養毒蛇幹什麼?”

女郎微笑道:“不知道!他就是喜歡養蛇,各式各種的毒蛇都有,我不喜歡那東西,所以我養猴子,猴子比蛇可愛極了……”

韋光頓了一頓又問道:“令祖可叫做采薇翁!”

女郎翻著眼睛道:“不知道!我跟爺爺這麼多年,從來也沒有問他叫什麼名字,我隻叫他爺爺!”

韋光不禁又一陣失望,女郎忽然又笑起來道:“爺爺在住屋上寫了三個字,叫什麼‘采薇居’,不知道跟他的名字有沒有關係!”

韋光大喜道:“那一定沒錯了!我找他老人家很久了。”

女郎翻著眼睛奇道:“你是來找爺爺的!你找他幹嗎?”

韋光高興地道:“這個等見了令祖再說吧!請姑娘馬上就帶我去見令祖行嗎?”

女郎遲疑了一下才道:“行倒是行!不過我爺爺從不喜歡陌生人,對人很不客氣。”

韋光道:“沒關係!我會好好地同他老人家商量的。”

這時已經有一頭巨猿將女郎的衣服抱來,女郎一邊著衣,一邊笑問韋光道:“我叫小紅!你叫什麼名字?”

韋光說了自己的姓名,小紅連念了三遍,已將衣衫穿好,催促韋光同行,韋光指著沉睡不醒的窮和尚道:“他怎麼辦呢?”

小紅笑著道:“由他在這兒躺著吧,猴兒酒雖然喝起來舒服,性子卻強得很,他喝了那麼多,最少也要躺上兩三天才醒得過來呢!”

韋光猶自不放心地道:“我們能不能把他帶著一起走呢?”

小紅搖頭道:“不行!我爺爺最愛幹淨,看他一身髒相,一定會不喜歡,他躺在這兒,有我的猴子守比哪兒都安全。”

韋光無可奈何,隻得隨著小紅走了。

晚上的密林中十分黑暗,小紅怕韋光看不清楚,順手拿起那團發光的圓球在前麵引著路,分枝拂葉,一直向前行去。

韋光見小紅的步伐十分輕捷,武功也似頗有基礎,不禁開口道:“姑娘跟著令祖練了很久的功夫吧。”

小紅微笑道:“爺爺從來不教武功,這是我偷看著他學的,不過在輕身功夫上,由於我從小在這兒長大,跟著猴子們跳高爬樹,連爺爺都比不上我!”

韋光笑笑沒有答話,二人走了一陣,已經穿過密林,來到一片平穀,在月光的映照下,但見奇花滿畦,芳香撲鼻,都沒有一樣能叫出名稱。

小紅手指著花圃笑道:“這些都是我爺爺種的!你知道用來幹嗎?”

韋光笑笑道:“令祖遠隱深山,種花冶情……”

小紅搖搖頭,韋光想了一下又道:“那大概是用來合藥的。”

小紅笑著道:“隻猜對了一半!”

韋光奇道:“怎麼隻有一半呢?”

小紅得意地道:“這些花一部分是種來煉藥,另一部分是爺爺喂蛇的。”

韋光詫然地道:“花可以喂蛇?”

小紅道:“當然可以了,而且這些花還是毒蛇們必需的糧食,一天不吃就會死的。”

韋光搖搖頭,覺得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小紅卻興致十分濃厚,絮絮叨叨地告訴他那些花是作什麼用的,韋光雖然不感興趣,也隻有耐心地聽著。

轉了一陣,花圃盡頭,有一座狹小的崖穀,穿過崖穀,便可見到數間草屋,建造得十分玲瓏。

小紅迫不及待地飛身進屋,口中還高叫道:“爺爺!我帶人來找你了,這次我可打賭贏了……”

韋光不便跟著進去,隻得在門口等待著,聽著小紅在裏麵笑語唧唧地敘述一切經過,她得意的笑語與稱讚使他臉紅,同時也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大約經過一盞茶的時刻,小紅的話講完了,屋中開始傳出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在韋光剛開始感到有些緊張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而佝僂的身形。

與韋光想像差不多,這是個冷漠而莊嚴的老年人。以冷漠的口吻說道:“韋世兄!請進來!”

他的聲音中有一種令人不敢抗拒的威嚴,韋光隻得向他行了一個禮,然後隨著他進了屋子。

屋中的陳設很簡單,除了鋪著獸皮的床榻外,隻有一些零星的家具,不過收拾得很幹淨,桌上燃著燭,可是燭火被發光球的強光逼得黯然減色。

老人在韋光進屋後,就一直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那神態使得這年輕人感到很窘,半天後,他才低低地道:“請問老丈可是采薇翁前輩?”

老人嗯了一聲道:“不錯!世兄有何見教?”

韋光直覺到他的語氣並不太友善,但仍是硬著頭皮道:“小子有點事要相求前輩!”

采薇翁依舊冷冷地道:“什麼事?”

韋光遲疑了一下道:“小子曾與人爭鬥,受了重傷……”

采薇翁神色冷然地道:“我早看出來了,你氣血散而不聚,雖然目前不會有性命之虞,卻再也無法與人動武了,你們年輕人會一點武功就到處逞強淩弱,這身功力不恢複也罷。”

韋光不覺一怔,遲遲地說不出話來。小紅在旁邊不高興地接說道:“爺爺!人家老遠地跑來請你治傷……”

老人瞪了她一眼,寒聲道:“你知道什麼!為什麼我一直不教你武功,那完全是為了你好,恃技者必驕,過剛者必折,倒是一無所能的人,反能安保天年。”

韋光訥訥地道:“前輩之言固是有理!可是小子身負重任,極需恢複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