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翁冷笑道:“武功恢複了又有什麼用?可是再去逞弱淩人是不是?”
韋光有點發急地道:“小子幼稟家訓,從未做過仗技淩人之事,所以亟亟如此者,完全是為著扶危濟世!”
采薇翁冷笑道:“濟世之道甚多,並不一定要靠武功!”
韋光焦急地道:“可是目前江湖中強梁當道……”
采薇翁冷冷一搖頭道:“世兄不必多說了,縱然世兄的道理十分充足,老夫也是無能為力,世兄所受之傷十分嚴重,老夫欲助無力……”
韋光聞言大為失望道:“可是紫娘說前輩可以救得小子的。”
采薇翁神色微動道:“紫娘是誰?”
韋光聽他說話的口氣,好似也不認識紫娘這個人似的,不覺奇道:“紫娘是至尊教主秦無極的身邊寵姬,是她告訴我前輩的行蹤,囑我前來求治!”
采薇翁想了片刻,仍是搖頭道:“老夫不認識這些人!”
韋光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乃再解說:“聽說紫娘原名袁紫,早年出身峨嵋……”
采薇翁神色釋然道:“原來是她……多少年不見,我幾乎忘了,慢著!你姓韋,與太陽神韋明遠有什麼關係?”
韋光見采薇翁居然認識父親,不禁大為興奮,連忙道:“那是家父!”
采薇翁一怔道:“這倒奇怪!”
韋光也怔道:“前輩奇怪什麼?”
采薇翁道:“據我所知袁紫與韋明遠乃是對頭冤家,她怎麼會指點你前來求治的?”
韋光誠實地道:“小子對於前人的恩怨一直不太清楚,不過小子的確是得到紫娘的指點前來的。”
采薇翁想了一下道:“這一點老夫倒可以相信,老夫隱居此處。知者甚少……”
韋光聽他的口氣鬆動了一點。連忙道:“關於小子的傷勢,前輩是否……”
采薇翁臉色一沉道:“你的傷老夫倒是勉力可以一試,隻是你知道老夫是誰?”
韋光搖頭道:“小子不知道?”
采薇翁哼了聲,冷笑道:“老夫向不在江湖上留名,你自然不會曉得,不過老夫有個朋友你也許會聽過,他叫穀飛,也就是袁紫的前任丈夫!”
韋光叫道:“獸神穀飛?”
采薇翁冷笑道:“不錯!他驅獸之術,還是老夫教給他的,穀飛死在誰的手裏你知道嗎?”
韋光怔了半晌才道:“穀飛原為峨嵋派門下,卻叛師欺上,行為乖張,為害武林甚烈,家父仗義挫之,後來他又組四神幫時,死於家兄之手。”
采薇翁的神容轉為十分激動道:“你說得一點都不錯,穀飛自己行為不檢,死在你們韋家手中,我不替他報仇就是為此,可是我總不能再去幫一個姓韋的人。”
韋光呆了一呆,突地起立一拱手道:“前輩既是如此想法,小子當然無法強求,告辭了。”
采薇翁冷然地點點頭,韋光站起身來,正想離去,小紅急忙攔住道:“喂!你等一下。”
韋光苦笑一聲道:“令祖對韋家既有成見,我留在這兒也沒有用……”
說著朝門外走去,小紅追上來想拉住他,采薇翁出聲喝道:“紅兒!人家急著要走,你留他做什麼?”
小紅急道:“爺爺,我隻遇上這麼一個好人,你就這樣對待人家,你不救他我救他,反正你的藥草我都會用。”
采薇翁冷笑道:“我從小把你帶到這麼大,你幫起外人來了,你試著救他吧!這種傷勢可不是藥草治得了的,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小紅聞言一呆,韋光已走出門口,小紅忙追上來時,忽然花圃中一陣影子亂躥,小紅養的那些猴子走來了五六頭,吱喳亂叫。
小紅聽它們叫完之後,立刻發急道:“不好!有人闖來搗亂,傷了我好幾頭猴子……”
韋光聞言一怔道:“是不是我的朋友酒醒了?”
小紅搖頭急道:“不是!你的朋友還在醉著,猴子已經將他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闖來的是另一批人,好像很厲害……”
這時采薇翁也趕了出來,神色緊張地問經過情形……
采薇翁連比帶吼,向群猴提了很多問題,猴群也-一回答了,采薇翁這才沉著臉對小紅叱責道:“都是你這孩子多事,惹出大禍來了!”
小紅出起成急債道:“爺爺!您別怪我,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等一下那混蛋來的時候,您在旁邊看著不要管,由我去對付他好了。”
采薇翁一腳歎氣道:“這不是孩子話嗎,來人你對付得了嗎?””
小紅好似十分委屈,盈盈欲淚地道:“您平常又不肯教我武功,由著我受了欺負,好容易才想出辦法保護自己,現在人家找上門來,您不趕快設法應付,一個勁兒地怪我……”
說到這兒她竟是真地掩麵痛哭起來,倒把采薇翁弄得束手無策,唉聲歎氣地道:“這孩子!你看你還像話嗎?我才說一句,你就怪本我一大套,我又沒有說不管,隻是經此一來……咳!我們十幾年來的清靜生活算是完了……”
說完又用手比了一陣,好像是對那幾頭猴子作了一番指示,猴群答應著呼嘯而去,小紅這才擦幹眼淚,扯著韋光的衣袖道:“這裏馬上就要出事情了,你身上有傷,還是躲一下吧!”
韋光站著沒有動,反問小紅道:“來的是什麼人?”小紅搖頭道:“不知道,我也沒看見,聽猴子說有十幾個人呢,來勢都很凶,那個帶頭的人隻有一隻手,八成是上次那沒死掉的壞蛋!你快跟我躲一躲吧!”
韋光激於義憤,自是不能就此躲開,連忙搖頭道:“不行!既是對方有十幾個人,你們祖孫兩個如何應付得了?我在這兒也許能幫上一點忙。”
小紅急道:“你身上有傷,連猴子都打不過,能幫多少忙呢?”
韋光凜然道:“遇危而退,我做不出這種事!”
采薇翁冷冷地膘了他一眼道:“世兄還是躲一下的好,幾個江湖鼠賊,老夫還對付得了,世見不要以為借此示惠,老夫就會改變初衷!”
韋光憤然色變道:“前輩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前輩既然識得家父,就知道韋氏門中,幾曾做過這種厚顏無恥的事,前輩已然說過不願替我療傷,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勉強前輩的。”
采薇翁冷笑一聲沒有再開口。
小紅繼續在拖韋光的衣袖叫他去躲避,韋光卻堅定地站立著,儼然如一尊石像,臉上現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小紅焦急萬分地道:“人家馬上就要來了,你何必強留在這兒呢?回頭萬一我照顧不了你的時候,你不是白白地賠上一條性命!”
韋光慷然笑道:“姑娘別為我擔心了,我雖然目前功力已失,自保猶自有餘,死生由命,但叫傲骨在,何處不可埋?姑娘還是自己保重吧!”
小紅急中無計,隻得把求援的目光望著她的祖父,采薇翁卻理都不理,目光瞪定前麵,注意著來路。
沒有多大工夫,前方又是一陣黑影晃動,夾以吱喳的叫嘯聲,想是猴群已經把來敵誘到這邊來了。
緊接著猴群之後,追來了十幾條人影,有的還擎著火把。
采薇翁大聲叱喝道:“什麼人,站住!”
來人愕然止步,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出這批人多半是長相凶惡的彪形大漢,每個人都用紅巾紮頭,手中帶著兵刃。
那為首的一人長得頗為清秀,短裝獨臂,看清目前隻有三個人的時候,不禁發出一陣刺耳的長笑,傲然地道:“早知道你們隻有三個人,大爺也用不著費事請許多幫手了。”
說完瞪著眼睛,對小紅狎笑道:“小寶貝!上回你好狠的心,差點要了我的命!今天我看你再往哪兒逃?”
采薇翁怒發直豎,厲聲喝道:“住口!上次就是你這淫徒欺負我的孫女兒……”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太爺的話說得太難聽了,那小妮子的那種樣子,隻能說她誘惑我,不過沒有關係,誰讓她長得俊呢?我雖然丟了一條胳臂,卻一點都不恨她,今天就是找她重續舊緣,真要結上姻緣,老爺子就是我祖嶽丈了,哈……”
采薇翁怒不可遏,厲聲叫罵道:“放屁!我孫女兒會嫁給你這種淫賊?你真是在做夢!”
那人斂起笑容冷冷地道:“老爺子說話不要太過分了!我南海玉龍在水麵上的名頭家傳戶曉,算起來你們還是高攀了!要不是看你孫女長得美,我真還不願意降尊紆貴來求親呢!”
采薇翁略感意外地道:“你就是南海玉龍狄一帆?”
那人大笑道:“不錯!在附近七百裏的海麵上,隻要提起我南海玉龍四字,包管連小孩都嚇得不敢哭!老爺子足不出門,居然也知道賤名,足見……”
采薇翁冷哼一聲道:“老夫隻知道你不但是個無惡不作的海賊頭,而且還是個大淫賊!”
狄一帆沉下臉道:“老頭子!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姓狄的船上多的是美女嬌娃,隻不過因為你孫女兒新鮮特別一點,所以才對你客氣一番,換了庸俗脂粉,你就是送上門來,狄大爺也未必感興趣呢!”
采薇翁憤不可抑,怒喝一聲:“賊子!你在找死!”
喝聲中身形猛向前欺,發拳如風,徑取狄一帆的胸口,狄一帆冷冷一笑,單掌朝外一封,輕描淡寫地將他的拳頭推過一邊,臉上微現驚容道:“老頭子!看不出你還會兩手,難怪你那麼凶!”
采薇翁似乎沒想到他的武功會精純如此,一時怔在那裏作聲不得,狄一帆的身子卻向小紅遊移過去,伸手去擰她的麵頰,口中輕薄地叫道:“小妹子!你的老相好來了,你想不想我?”
神情之據傲,根本沒把小紅身旁的韋光看在眼中,小紅畏縮地向後退去,韋光卻忍無可忍地喝道:“住手!”
狄一帆望了韋光一眼,似乎稍被他的氣度所懾,頓了一頓才道:“你大概是她的新相好吧!別吃醋!我跟她是老交情了!事情有個先來後到,我也不想把她帶走,隻要嚐嚐新鮮之後,還是會把她還給你的。”
說著伸手又要去抓小紅,小紅瑟縮地躲到韋光身後,狄一帆的手依然毫無顧忌地伸了過來,韋光迫得抬臂探指,朝他的脈門上扣去!
狄一帆雖然隻有一條胳臂,行動卻十分靈活,獨臂一翻,反朝韋光的腰上點去,同時也躲開了韋光的扣脈。
韋光功力雖失,招式並未遺忘,身軀微側,連拿反切下去,依然是取他的脈門,狄一帆嗯了一聲,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是韋光的手法十分迅速,逼得他抽身躲開那一切,獨掌平掄,拍向韋光的肩頭。
韋光絲毫不為所動,等到掌離身尺許之際,掌風已迫得他幾乎站不住腳,勉力地咬緊牙關支撐著,等他的掌再進三四寸時,猛然一手疾伸,搭在他的脈門上。
這是子午經中的神奇招式,狄一帆自是無法躲過,一下子被他扣個正著,立刻臉色如土,愕然不敢稍動。
韋光雖然扣住了他的脈門,心情也是一樣地緊張,因為他自知內力不足,狄一帆的內部經絡在他的握中躍躍欲振,那是人體的自然抗力。
狄一帆沒敢再動,韋光也隻有盡量裝出鎮靜的樣子,兩個人默默地僵持著。
等了片刻,狄一帆沮喪地道:“朋友,好俊的功夫!狄某把命認給你了。”
韋光聽他口中已有服輸之意,心下大是寬解,故作鎮定地道:“我們無冤無仇我也不要你的性命,隻是限你馬上領著你的手下離開此地。”
狄一帆搖搖頭道:“那辦不到!”
韋光立刻將手指的力量加重了一點,沉聲道:“你不要命了?”
狄一帆歎口氣道:“這些人中有幾個是我請來幫忙的朋友,我沒有權力指揮他們。”
韋光回頭看那列人中,果然有幾個在躍躍欲試,想是要上來搶救狄一帆,心中又緊張起來,厲聲大叫道:“你們隻要敢動一下,我馬上就要他的命!”
那幾個果然不敢再動,狄一帆則皺著眉頭,好似十分痛苦,韋光想了一下又道:“他們既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勸告他們離去。”
狄一帆仍是搖頭,表示無能為力,韋光急了道:“難道他們不重視你的性命嗎?”
狄一帆苦笑道:“海盜之間哪有什麼真的情誼?他們巴不得我死了好接收我的財產地位與部屬,這次跟著我未,也不是為著幫我的忙。”
采薇翁突然插口道:“你們另外還有什麼圖謀?”
狄一帆漫不經意地問道:“你這兒還有什麼值得人圖謀的?”
采薇翁神色微動,默不作聲,狄一帆也不作聲了,韋光覺得他們的態度都很暖昧,好像藏有什麼秘密似的,不過他此刻全副精神都要用在鉗製狄一帆上,無心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隻有小紅傻兮兮地問道:“這兒除了一些藥草之外,就是我爺爺養的毒蛇,你們總不會是為了這兩樣東西而來吧。”
采薇翁瞪口大呼道:“鬼丫頭,少說廢話!”
小紅大概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嚴厲的嗬責,嘴唇一扁,委屈得哭了起來,韋光為她的吸泣聲牽引得略分了一下神,手指上的勁道無形降低了。
狄一帆在感覺上試出了一個機會,立刻凝神一震,韋光的反應也是夠靈敏的,指間的力量迅速加強。
在應變的時間上他是夠快了,可是忽略了自己的功夫已失,在一震一收之間,紙老虎被拆穿了。
當時隻感到指間一股巨大的力量迸發出來,那股震力之大,不但將他握住脈門的手指彈開,甚至於將他的身子也推得向後退了兩步。
狄一帆的臉上流著緊張的冷汗,心情卻異常輕鬆,方才他幾乎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了賭注,尤其是韋光的手指再次扣緊脈門時,他想自己一定是完了,可是他再也意料不到對方的力量如此薄弱,弱得與他的表現完全無法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