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血肉橫飛(2 / 3)

柳大木揮掌切開了她的袖邊,目中流露出異色。

他吃驚的不是袁紫袖上的功力,而是脫開他掌勢的身法,那是他根據子午經中的破綻精心研究出來的一招!

子午經的功夫可柔可剛,他那一招中也藏著剛柔兩股勁道,子午經中是前柔後剛,他卻反其道而行之。

在想像中這一招萬無可避,隻有力拒一途,如是則剛柔互克,力量對消掉之後,對方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他急速而至的下一招,這是他多時苦心研創的一絕招,憑著這一招也許不一定就能製住秦無極,至少也可以使得他手忙腳亂而失去先機,萬沒想到會被袁紫輕易地化開了,而且反攻了一招。

袁紫收回長袖,望見他在呆呆發怔,乃微微一笑道:“老殺才,武學之道切忌死板,你會動腦筋,人家也會用心的,你還有什麼絕招,一起使出來吧!”

柳大木心中一涼,抱了很久的希望,一下子突然破滅了,秦無極還沒出手;麵前的這個女人也足夠他應付的了,緩緩地一臂斜掄,拍向袁素的右肩,同時另一隻手也反兜過去,攻她的下盤。

袁紫凝立不動,聽任他的手掌拍上肩頭,長袖飄忽,將他攻下盤的那隻手擋住,秦無極驀地喝叫道:“袁紫!注意!反虛為實!”

他的叫聲遲了一步,柳大木的眼中突地凶光暴漲,攻下盤的那隻手猛地五指箕張,抓住她的長袖一拖。

袁紫的身子驟失重心,朝右邊一傾,柳大木拍肩的手扭著朝下一滑,淩厲無匹地抓向她的腰間。

這一手用得陰刁無比,秦無極也想出手援救了,可是柳大木的動作何等迅速,一下抓個正著。

一聲輕響,一聲慘呼,一條人影朝外摔去!

韋光雖然躺在地下無力移動,神智卻仍是清醒的,對眼前的戰況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禁發出一聲長歎!雖然這些人都是他的仇敵,私心中他還是希望袁紫獲勝的,誰知交手才兩招,就已……

他雙目一閉,不忍見那血淋淋的慘象,可是耳邊卻傳來秦無極驚愕而微帶興奮的聲音叫道:“紫娘!你這一招用得妙絕了,你怎麼想出來的,閃腰,出腳,簡直是神來之筆!看來這些日子,你在背地裏也偷偷地用了不少心思。”

韋光愕然睜開眼睛時,卻見袁紫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柳大木龐大的身軀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胸前裂開一個大洞,髒腑可見,死狀慘極,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他剛想挪開身子,避開柳大木的屍體時,驟覺一陣疼痛攻心,神智整個地昏迷了。

當韋光在一陣沁人的涼意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處身一塊大青石上,頭頂是一株大樹,陽光在葉隙中透下來。他努力地坐起身子,周身的骨節仍有疼痛的感覺,可是他顧不得這麼多,遊目四望,昨夜喋血曆險的山神廟還在不遠的地方,可是宇文瑤等人一個都不見了,隻有一個年輕人在對著他微笑。

這年輕人是他認識的那是宇文瑤的弟弟宇文琮。

韋光頓了一頓,才出聲問道:“她們呢?”

宇文琮微笑道:“家姊找令兄去了!”

韋光連忙接著問道:“我大嫂……令姊的傷勢怎麼樣了?”

宇文琮笑笑道:“不要緊!她隻是穴道受製,受的傷比你輕,倒是你要特別注意,柳大木的震穴手法很重,幸虧你的稟賦好,換了第二個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韋光頓了一頓又問道:“柳大木是真的死了?”

宇文琮點頭道:“不錯,沒多久以前,我親自把他埋進土中的!這家夥的死相真難看,我差一點想嘔出來。”

韋光微覺惻然,雖然他很恨柳大木,可是想到那血淋淋的屍體時,又有點替他可憐,想了片刻又問道:“秦無極呢?”

宇文琮用手一比道:“走了!”

韋光略覺意外地道:“走了!他怎麼肯放過我的?”

字文深微笑道:“是紫娘替你求情的,本來秦無極想要將你帶走拷問你武功來曆的,家姊怕他對你下毒手,隻得把你在墓穴中的遭遇約略地告訴他……”

韋光大驚道:“什麼!大嫂把我的情形告訴秦無極了?”

宇文琮正容道:“不說行嗎!你要是落在秦無極手中可慘了。”

韋光略一沉吟才道:“秦無極聽後作何表示?”

宇文琮微笑道:“他先是不相信,繼而紫娘提出證明,說你對付柳大木時,用的都是子午經上的功夫,他才信了,大笑了半天。”

韋光急忙問道:“他沒有想殺掉我?”

宇文琮點頭道:“秦無極的確有殺你的意思,還是紫娘把他攔住了,說是你已經受傷,縱然習得子午經上所有的武功,也無法與他一較上下,何況他現在所能,已超過子午經的範圍

韋光愕然地問道:“這老魅當真有如此厲害嗎?”

宇文琮點頭道:“不錯!子午經縱然是武學奇籍,卻不是十全十美的寶錄,秦無極這些年來,研習大有心得,就是以柳大木而論,不也能創出專克子午經的招式嗎?可見武學之道,原無極限,端視人為努力而已。”

韋光默然不語,忽而腦中掠過一片印象,臉上不自然而然地浮起一陣異色,宇文琮見了大感奇怪問道:“韋見在想些什麼?”

韋光忙恢複常態道:“沒什麼……”

宇文琮猶自不信,韋光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趕緊又提出別的問題道:“那個名叫紫娘的女子為什麼要救我呢?”

宇文琮搖頭道:“這就更令人難懂了,紫娘與令尊韋大使有著極深的仇恨,可是她對你們韋家人又特別客氣,上次柳大木的兩個兒子遇上了令堂與令妹,多方冒犯,是她去解的圍,同時把兩個姓柳的家夥都殺了,那時柳大木剛剛加入至尊教,不敢向她尋仇。到了南部分壇後,柳大木苦心研創秘招,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壓倒秦無極,再者也是為著要殺死她報仇,這次她又死命攔著秦無極傷害你,倒是很令人費解的事……”

韋光想了片刻也不得其解,乃又改個問題道:“秦無極怎麼會突然也到這兒來的?”

宇文琮笑道:“那是兄弟派人通知的,兄弟在前些日子,無意中發現柳大木在研究掌式,那些掌式好似專為對付教主而用……”

韋光忽然對宇文琮起了一點輕微的反感,插口道:“所以你就告了他一狀。”

宇文琮點頭笑道:“不錯!不過也幸虧我這一狀告得及時,否則我姊妹及韋兄與兄弟,咱們可都別想再活命了。”

韋光的心中仍不以為然,口中卻無法說什麼,因為宇文琮的話是事實,半天後,他才不經意地道:“柳大木死了,宇文兄今後可得意了。”

宇文琮毫不為意地道:“不錯!兄弟此刻已經受命為南區分壇壇主!”。

韋光的臉上不覺流露出鄙色,宇文琮見了一笑道:“韋兄千萬不要以為兄弟貪圖這位置,兄弟隱身至尊教的用意,相信家姊已對韋見說過了。”

韋光的臉上不覺又是一熱,抬頭望著宇文琮,剛想說兩句抱歉的話,可是宇文琮笑嘻嘻的完全不當一回事。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一歎,覺得這姊弟倆實在莫測高深,雖然宇文瑤對他說過宇文琮參加至尊教是別有用意,可是又實在想不透用意何在。

宇文琮等了一下才笑道:“紫娘臨行時曾經招呼兄弟要好好照顧韋兄,現在韋兄已經醒了,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兄弟就想告辭了。”

韋光感激地點點頭,宇文琮忽然呀了一聲又笑道:“兄弟幾乎忘了,紫娘有封密緘,囑兄弟代交韋兄的。”

說著在懷中掏出一方綢巾,用絲帶密密紮住,交在韋光手中,韋光皺著眉頭接過來道:

“她留緘給我幹什麼?”

宇文琮微笑道:“這個兄弟可不知道,紫娘是秦無極跟前第一個紅人,她交代的事我們隻有遵命施行,誰也不敢詳細追問。”

說完他拱拱手就轉身走了,韋光望著他的背影發了半天呆,才慢慢打開那卷卷緊的綢巾。

這是紫娘用胭脂在倉促間寫的,可能她在寫的時候,還背著泰無極,所以字體十分潦草。

“汝身中震穴重手,真氣渙散,複原不易,速覓僻地靜養,每日子午之間,行納氣聚神法,庶幾可愈!

“然此法費時過久,如需速就,可徑向南行,赴瓊崖海珠島上訪采薇翁,哀之以懇辭,必有所獲!

“令尊與杜素瓊安然偕隱,蹤跡不定,令堂與令妹刻已返梵淨山,有妾身在可保無事,希忽念!

“汝技業去秦無極太遠,剪之尚非其時,祈好自為之,俟待有利之機,斯時妾身亦可為之臂助!

“此緘閱後,應速加毀滅,以不致落宵小之手,貽妾身危也。再者至尊教雖勢力廣及天下,會眾皆窮凶奸惡之徒,目前雖受秦無極之力脅,偽為忠誠,實皆心懷二誌,滅亡之日,必不太遠,汝門中世代忠俠,幸忽墮家聲,勉之!”

韋光呆呆的把字跡看完後,立刻把綢巾撕得粉碎,然後再點上一把火,直等到整個化灰後,才深吐了一口氣。心中對袁紫這個人覺得越來越不可解。

她是父親的仇人,是秦無極的寵姬。

可是在她的作為與口氣中,卻又像另外的一回事,而且處處對韋家人照顧,她究竟是怎麼的一個人呢?

懷著一個不可解的謎,他站起身來一試運真氣,發現隻能提出兩成功力,顯見得受傷很重!

他不禁又十分喪氣,剛從地穴中出來時,他的確是滿腔豪情,然而相繼在端木方與柳大木那兒都吃了虧。

他們不過是秦無極手下的分壇壇主,即已如此難惹了,則自己與秦無極相較,的確是差得太遠了!

幸喜父親母妹都安全無恙,他決心把自己的功力恢複了再說,乃略事整頓,一徑動身向南邊行去。

宇文琮對他很照顧,自己雖未露麵,卻命客店中的夥計將馬匹備好,候在路口上。韋光也懶得多問,快快地接過馬匹,策騎而去!

自十萬大山至瓊崖並不算太遠,他一乘輕騎,大約在半月左右,即已到達海邊,再往前去則是水路了。

略一打聽前往海珠島的行徑,在漁人的口中,他才得知海珠島不過是瓊海中的一個小嶺,島民多半以潛水探珠為生,每隔半月才有一次商船裝載各種日常用品前往。

他來得很巧,後天恰好是船期,韋光很高興,找到船主治妥搭船的事務,就隨意借了一個民家住了下來。

第三天一早,是個明朗的好天氣,他走到停船的地方,船舶已經載貨妥當,引帆待發。

船主因為他付的船資很豐,對他特別客氣,將船上僅有的一間艙房讓給他往了,其餘的行商則擁塞在統艙裏。

船在微風中破浪前進,韋光因為是初次航海,被海上雄偉的景色吸引得著了迷,終日徘徊在船頭上。

人夜!水天一色,萬裏無雲,月已半殘,見到那黯淡的月色,想到半月前的種種遭遇,不禁感慨萬端!

正在對月舒歎之際,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朗吟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聲音很熟悉,他連忙低頭一看,卻見半月前邂逅的那個窮和尚正半倚船舷,手持一隻燒雞,已經啃掉一半。

他身後的船板上,放著一個酒壇!搖頭擺頭,瘋態可掬,身上仍是那一襲滿布油膩的袈裟。

韋光乍一見到他,倒不禁一怔道:“莊兄怎麼也來了?”

在杜念遠口中,他已約略聽過莊泉與黃英之間的一些斷片故事,山神廟中一會後,確定了他的身份,是以才如此稱呼。孰知窮和尚聞言後將臉色一沉,提起酒壇猛灌了一大口,一聲不響,也不回答。

韋光征了一怔,繼而才會意笑道:“大師父怎地不理兄弟了?”

窮和尚這才一齜牙道:“公子爺!貧僧早就宣布過,莊泉已經死了,貧僧現……”

韋光怕他又扯出什麼有情僧那些肉麻名詞,連忙插口打斷他的話題道:“大師父怎地有興趣出海覽勝?”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貧僧之所以名號有情,並不是光對女子而言,貧僧對公子爺照樣有情有義,說好了在前途等候公子爺大駕的,公子爺事忙,轉眼間就把貧僧的約會忘了,貧僧可不敢忘,這半月來整天跟在公子爺的馬後麵,兩條腿追四條腿,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韋光不覺啼笑皆非,訥訥地道:“大師父言重了,不是兄弟忘了約會,實在是另有急事,必須要到南海一行,又不知道大師父在哪裏……”

窮和尚搖頭笑道:“沒關係!好在貧僧也沒有其他的事,難得遇上公子這麼一位豪客,隻要有吃有喝,貧僧到哪兒都是一樣!”

韋光又好氣又好笑,但是知道跟他說不上正經話,隻得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正容對他道:“大師父別開玩笑,半月前承蒙允見告家父的下落……”

窮和尚邊吃邊道:“不錯!可是現在沒有用了!”

韋光心中一陣緊張,以為父親又出了什麼事忙問道:“為什麼?”

窮和尚慢條斯理地道:“令尊所居之處十分隱僻,本來貧僧準備帶公子去一趟的,可是現在已在海上,說也無益。”

韋光這才放下心來道:“原來如此,兄弟實在是因為一件性命攸關之事,不得不暫時將尋親之事擱下,等南海歸來再圖團聚吧!”

窮和尚毫不經意地道:“公子的性命與南海之行有何關係?”

韋光懶得多說,隻是簡便地道:“兄弟要上海珠島去找一個人!”

窮和尚嬉皮笑臉地道:“這人要勞動公子遠渡重洋,一定是個國色天香的俏……”

韋光忙正容道:“大師父又在開玩笑了,兄弟要找的這人名叫采薇翁!”

窮和尚神色一動道:“采薇翁?”

韋光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不錯!大師父識得此人否?’”

窮和尚搖頭道:“不認識!貧僧從未出過海,怎會知道海外的高人呢?”

韋光見他有點語不由衷,可也不便追問,隻得默然相對,窮和尚卻喝著酒,啃著雞,口中咿咿晤晤十分高興。

韋光等了半晌,覺得十分無聊,乃又搭訕道:“大師父倒是很會享福。”

窮和尚一舉手中的雞骨頭道:“貧僧哪有這份福氣,完全是托公子爺的福。”

韋光愕然問道:“大師父這話怎講?”

窮和尚笑嘻嘻地道:“這船上隻有一間艙房,本來是一個行商專用的,因為公子您來了,船主將他趕到底下統艙中居息……”

韋光仍是不解道:“那與大師父的酒肉有何關係呢?”

窮和尚大笑道:“關係可大呢!那位行商好潔成癖,嫌貧僧身上氣味難聞,所以布施了一壇酒,一隻雞,不許貧僧下艙去……”

韋光聽得有趣,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

正笑之間,忽而遠處海上冒出一道白光,起初還是淡淡的,然後愈來愈亮,竟變得如同白晝無異。

那發光之處,渾圓潔白,形似一座小島,又像是個鴨蛋殼,裏麵點了蠟燭,發出了炫目亮光。

二人俱未見過這種奇景,忍不住在船欄上欣賞著。這時一個水手神色惶然地過來道:

“二位快到艙下去躲一下,海神顯聖了,不要撞了他老人家,不然我們全船人都沒命了!”

韋光奇道:“這亮晃晃的東西是海神?”

水手惶恐地點點頭,卻是不敢多說。

窮和尚搖頭道:“不行!不行!貧僧與艙中的人約好了,他們布施貧僧酒肉,貧僧不得下艙,出家人最戒打誑語!”

水手發急地道:“你這個和尚怎地如此不懂事,現在是什麼時候,你……”

窮和尚仍是一本正經地道:“不管什麼時候,出家人持戒最要緊!”

水手急得幾乎要跳起來,又不敢大聲說話,抓頭搔耳片刻,才壓低了嗓子,拖著窮和尚的衣袖道:“大師父!你行行好吧!你是光身子一個人,我們可都是有家有小的,不能陪著你去祭海神!”

窮和尚索性發起脾氣來了,哇哇大叫道:“這分明是什麼海中的精怪,如何可以當做神明看待?本法師乃西方知覺羅漢轉世,怎能被妖孽嚇跑了。”

這時船越駛離發光處越近,那個水手見和尚發了瘋,韋光也笑吟吟地毫無離意,隻得抱著頭先躲到艙下去了。

韋光看了片刻,隻知道這發光體是一個透明的球體,徑有十數丈,仍然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不禁皺眉道:“大師父!我們還是躲一下吧!這怪物不知是什麼東西,且又碩大無比,我們別連累了船上的其他人。”

窮和尚卻哈哈大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公子爺是個讀書人,怎麼也相信這種神話了?即使它真的是怪,您腰中三尺青鋒何用?”

韋光不好說自己功力已失,隻得硬著頭皮,陪他在甲板上挺著,船距怪物十數丈處,已可聞到觸鼻的腥味。

窮和尚飲啖自如,韋光卻緊張地手按長劍以待,船再前進丈餘,突地海水一陣翻湧,升起一道彩色匹練。

那道匹練寬有三四尺,同樣地光華耀眼,直朝二人的頭上卷了上來,匹練上水珠直滴,顯見得那是一道實質。

韋光大喝一聲,舉起手中長劍向匹練上撩去,應手立斷,斬下了丈餘長短,叭嗒一聲,落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