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芳菲垂柳岸,依然是錚從小溪流。
垂柳、流水卻掩不住濃濃的離愁,因為韋光在這荒村中逗留了十幾天,精神差不多全複原了!想起負在身上的重任,更想起還有很多人的下落不明,亟待他去追訪的,所以又匆匆地步上征途。
韋紀湄、杜念遠與徐剛三人將他送到溪邊橋頭,韋光黯然拱了一下手道:“大哥大嫂,徐老英雄,至尊教耳目眾多,你們在這兒隱居著千萬要小心,玄真子的遺書在徐老英雄那兒,大哥最好利用這段時間多用點功,還有一年多便是天龍子祖爺與秦無極相約的日子,那時我們再聚首吧!”
韋紀湄默然無言,倒是杜念遠點頭道:“光弟!你在尋訪白家妹子與爹娘的時候,最好留心一下,還有一個人也費神找一找,找到了就把我們的下落告訴她。”
韋光微異地道:“誰?”
杜念遠目光斜視了韋紀湄一下道:“宇文瑤!那是你另外一位嫂嫂!”
韋光啊了一聲,抬眼望著杜念遠,隻見她臉上浮著一陣淡淡的笑意,無法看出一點表情,隻得答應著道:“兄弟會留心的!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麵,恐怕對麵碰上了也不會認識。”
杜念遠笑著道:“你不認識她,她會認識你的,你們哥兒倆長得很像。隻要見上了麵,她自己會來找你的。”
韋紀湄皺著眉頭道:“夫人,你這是何苦呢!人家是大內的公主!我既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世,這段感情是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何必又要多此一舉呢?”
杜念遠冷笑一聲道:“你們男人可真狠得下心,幾年的夫妻情分,說斷就斷了?人家可是為你拋棄了富貴,甘心流落江湖。”
韋紀湄長歎一聲,韋光怕談下去又是麻煩,趕忙拱了一下手道:“我走了,各位多珍重吧!”
語畢拔退如飛而去!這邊的三個人呆望了半晌,才慢慢地移步回去了。
韋光急走了一陣,回頭已經望不見那片荒村了,才慢下步子,心中卻如千頭萬緒,不知如何才好。
他要找的人大多了,白紉珠、朱蘭、韋珊、韋明遠、杜素瓊……
這些人都跟他有切身的關係,可是人海茫茫,這些人的生死存亡都不知道,他實在不知道要從何尋起!
盤算了許久之後,他才作了一個決定,白紉珠也許會回到她的故園白家村,母親和妹妹隻有回梵淨山。
好在這兩個地方都是一條路,他立刻決定取道西行,先走一趟白家莊,假若那兒沒有結果,他剛好可以轉道梵淨山。
一路上為掩人避行蹤,他故意置了一套文裝,像是一個遊學的富家公子,鞭絲帽影,也不淨牽動了多少村姑少女的芳心。
白家村中景物依舊,人事全非,草堂茅舍,大部分都為蛛網塵封,連後麵白太公清修的院宇也因為風雨侵蝕,鴿蛹盤踞,變得零落不堪了。
心中有著感慨,也有著失望,他隻得唏噓著繼續南行。
十一月的天氣已微有寒意,他身禦輕薄的貂裘,胯下駿馬,腰問長劍,卻沒有一點武人的氣息,這應該歸功於他俊秀的臉龐,再者,在梵淨山中那一段成長的歲月,他接觸的也多半是女子,養成他溫恂懦柔的外表,雖然他的意誌如鋼鐵般的堅強,雖然在內心與氣質上都蘊藏著一般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氣概,但那些在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
向南的氣候比較溫和一點,尤其是正午,陽光中帶著出奇的溫柔,貂裘穿不住了,他把它脫了下來,搭在馬鞍上,讓青灰的緞袍麵在陽光中閃爍著。
蹄聲得得,加上車聲轔轔,在他的後麵急速地響了起來,他本能地將馬勒過一邊,空出道路來給那輛車子過去。
這是一輛綠呢香車,車窗上垂著纓珞,隱約看見幾個女子的頭臉,盛裝高髻,打扮得十分華貴,也很美麗。
“也許是哪一家的官眷吧?”
他在心中忖度著,卻沒有興趣去進一步推究,相反的倒是車子裏麵傳出一聲輕歎。車走出老遠後,還有一個女子拉開窗簾向後麵望著。
韋光並不把這些放在心上,輕搖長鞭,策馬向著前麵走去!
大概是正午的時分,人與馬在地上都隻投下一團淡淡的影子,他進了一片山穀,馬在不住地喘氣,漸漸有些不耐煩了。
他自己也有些餓意,遠遠地可以望見一片莊屋,挑著高高的酒旗。
韋光輕拋著胯下的坐騎,溫和地說道:“好夥計!我知道你累了!忍耐一下,前麵大概是個市鎮,趕到那兒我叫人給你用酒泡豆子吃,咱們都需要好好地吃一頓了。”
他並不指望馬兒會聽懂他的話,這樣說著隻是為了解除自己的寂寞,可是馬兒居然像是明了他的意思,連跑碎步的姿勢都變得有精神了。
韋光含著微笑,聽任馬兒將他帶到那片屋子附近,這兒果然是個頗為熱鬧的山鎮,居民不少,也有著一兩家像樣的酒樓。
高挑的酒旗上,刺繡的字也可以看清楚了,那是酒樓的招牌“別有天”。
韋光輕輕一笑,又自言自語地道:“這個名字倒也恰當!一路過來不是窮山就是惡水,好容易遇上一個歇腳的地方,當真別有天地!”
說著在酒樓前下了馬,目光卻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在途中遇到的那輛綠呢香車,車空了,拉車的馬也卸下了,可見車中人也在這酒樓上歇腳。
酒樓分為兩層,樓下零零落落地坐著幾個客人,衣著平常,顯見得這是普通的座位,店夥出來招呼了,可能由於他的衣裝使人家很恭敬:“公子,您請樓上坐!樓上是雅座。”
韋光遲疑了一下,想到車上的那幾個女子也一定在樓上,雖然陌不相識,可是為著白紉珠的不知下落,使他不願意見到別的女子!
所以他搖搖頭笑道:“不用了!我馬上就要動身,就在樓下算了,倒是我那匹馬,麻煩你好好招呼一下!”
店夥有點奇怪,想不透這位華貴的公子爺怎麼願意委屈自己在那種髒地方的,不過他沒有權利反對顧客的意思,隻得連連地答應著去牽馬了。
另外的夥計立刻帶他找了一個比較幹淨的座位,送過擦臉布,泡上茶,韋光點了幾樣精致的菜肴,要了一壺酒,慢慢地斟飲著。
酒樓中其他的客人也好奇地望著他,韋光也不在乎。
大約過了一會兒,門外又來了一個華服錦裝的青年男子,腰跨長劍,一直走到櫃台上大聲問道:“掌櫃的!外麵車上的幾個女客是不是在這兒?”
聲音很熟,麵貌也很熟,韋光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了。
掌櫃的卻似對這人特別恭敬,連忙躬身起立道:“是,是的!在樓上。宇文大爺!那幾個人您認識?”
這年輕人哼了一聲,急急地上了樓,可是他目光瞟到韋光身上,也不禁略為一頓,口中驚咦了一聲,可是他仿佛很著急似的上樓了。
韋光卻想起來了!尤其是剛才掌櫃的叫他一聲宇文大爺,使他更為確定,這人在一年多前見過的,就是杜念遠召開英雄大會,宣布廣成子陵穴之秘時。
這人通過了三項測試而進入了陵穴,他是西域白駝幫的幫主宇文琮!
他的文才武學俱為一時之選,卻不知是如何脫出秦無極的羈困……
剛好這時店夥過去給他上菜,韋光忍不住問道:“剛才上樓的是什麼人?”
店夥臉現驚色道:“公子爺!您是讀書人,問他做什麼?”
韋光微微一笑道:“我好像認識他,他是不是叫宇文琮?”
店夥更驚懼道:“原來您是宇文大俠的朋友,那您應該上去坐,這……”
韋光擺手道:“不用了!我認識他,他不一定認識我,剛才他就沒有跟我打招呼,我隻想問問他現在幹些什麼!看起來你們都很怕他。”
店夥看到剛才宇文琮的確沒有招呼韋光,這才有點放心地道:“公子爺!您是讀書人,最好別跟這些人打交道!宇文大爺是至尊教南路分壇柳壇主屬下的總管,柳壇主不理事,南邊江湖上的人都歸宇文大爺管……”
韋光輕笑道:“他管他的江湖,你開你的店,何必要那麼對他客氣呢!”
店夥臉泛懼色,道:“公子爺!您真是不懂江湖的事,至尊教的勢力廣及天下,哪一個敢得罪他們……”
正說之間,店外又來了五六個人,由一個老者率領著到櫃上問道:“外麵車子上的人是不是在這兒?”
掌櫃的又恭敬地起立道:“是,是的,老爺!在樓上……”
那批人也咚咚地上樓了,他們見了韋光,又是呆了一呆,最後那個為首的老者搖頭道:
“不!不可能!”
說著繼續向樓上走去,韋光心中一陣納悶,忍不住問道:“這些人也是至尊教的?”
店夥更為驚懼地道:“不,不是!那裏麵有一個是本府的守備大人,其他幾個聽說是由京裏出來的大官!在這兒住了兩三天了。”
韋光奇道:“官府中的人也來找那車上的女子!至尊教的人也找她們,這幾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人呢?”
店夥搖頭道:“不知道!至尊教平常從不跟官府打交道,相反的,官府還很怕他們,尤其是宇文大爺,王守備大人見了他好像老鼠見了貓……”
韋光心中疑團更多,真想上樓去看個究竟!不過最後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急著要到梵淨山去探訪母親與妹妹,實在不願意再惹起更多的麻煩。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爭執聲,隱隱夾著一個女子的抗拒聲:“不用多說了!我心意已決,你們就這樣回報好了。”
接著是幾個人的勸解聲,甚至於也有宇文琮的聲音在內。
韋光卻頗為好奇,看來宇文琮與官府中人倒是一路的,隻不知那幾個女子是什麼來頭,居然對他們那麼不客氣。
然而,他心中閃過一道靈光,精神變為異常激動,剛想有所行動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雲遊四方,廣結善緣,大掌櫃的能否行個方便,布施貧僧一頓齋飯,修修來生。”
這聲音中氣甚足,韋光不禁抬頭驚望,原來是一個行腳僧,蓬頭垢麵,赤足破袖,臉上被泥沙封滿,看不出年紀,卻可以確定不會太老,眸子炯炯有光。
掌櫃的倒是很客氣,立刻招呼夥計道:“錢二!給這位大師父下碗素麵!”
店夥剛答應著,那個窮和尚卻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好心有好報,施主既有齋僧之善心,何不將好事做得徹底一點,貧僧這些日子沿門托缽,化得那殘飯剩菜,可惜全是素的,肚子裏一點油水被刮得幹幹淨淨,難得遇上施主如此慷慨,何不給貧僧潤潤枯腸。”
掌櫃的有點著惱,皺著眉頭道:“你一個出家人,怎地不守清規?”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善哉!善哉!施主說這種話要下拔舌地獄的,貧僧修心不修口,豈不聞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貧僧遊方天下,修的是苦行僧,總要吃點長力氣的東西……”
掌櫃的一聽這窮和尚敢情還有點神通,這才招呼夥計道:“既是如此,給這位大師父切兩斤牛肉打一斤酒!”
窮和尚喜動顏色道:“謝謝大掌櫃的,種善因者結善果,您好心定會有好報的!”
這時店夥已在僻角處給他安了一個座頭,窮和尚進得門來,卻一徑坐在韋光對麵,咧開嘴笑道:“不勞尊駕費心,這時正是貴店生意忙的時候,貧僧怎麼好意思另占一個座頭呢,就在這兒擠一擠吧。”
店夥沉下臉來道:“和尚!你這不是存心找麻煩嗎?瞧你一身的髒相,怎麼配跟這位公子爺坐在一起?我們掌櫃的好心招待你,你別把我們的客人都趕跑了。”
窮和尚也把臉一沉道:“和尚也是人,貴賤豈在衣上分?他赤條條地來,我也是赤條條地生,你別瞧他穿得幹淨,其實也不過是坐享其成,難道他還織過一寸帛,種過一粒糧……”
店夥掀眉怒罵道:“你怎麼得罪客人…,……”
韋光倒是心中一動,覺得這和尚大有來曆,連忙攔住夥計道:“沒關係!你就讓這位大師父坐在此地好了。”
窮和尚張嘴一笑道:“怎麼樣!人家到底是有知識的,哪像你們目光淺近……”
店夥見韋光全無溫色,隻得忍住氣為他排下杯著,不一會酒肉送來,窮和尚先仰著脖子灌了半壺酒,然後瞧著盤中牛肉直是歎氣搖頭。
韋光微異道:“大師父又有什麼不如意的?”
窮和尚輕輕一歎道:“人心如萬丈深壑,永無滿足之時,貧僧昨日如得這一盤肉,定視作無比珍肴,可惜此刻與公子的菜肴一比,何異糞土瓦礫,叫貧僧如何下咽!”
韋光微微一笑道:“原來大師父是為這事不高興,夥計!你給大師父照樣來一份!”
店夥麵有難色,韋光又補充道:“回頭一並算在我的賬上!”
店夥這才答應著去了,窮和尚立刻改容笑道:“如何!我說好心有好報吧!這下子不用貴店破費了,而且多做了一筆生意,喂!跑堂的,和尚肚子裏餓的很,你通知廚房趕快一點,作料更不得馬虎,回頭加賞你們小費二兩,一起算在這位公子賬上!”
店夥被他氣得直瞪眼,韋光卻笑著道:“照這位大師父吩咐!”
店夥隻得忍氣吞聲地答應著去了,窮和尚卻毫不客氣地搶過韋光的酒壺,就著嘴將餘酒一口幹了,用袖子連擦嘴角,口中嘖嘖地道:“好酒!好酒!這批混賬真是勢利眼,剛才給我送來的酒簡直像個四十歲的老妓!”
韋光一皺眉頭道:“大師父這話怎麼說?”
窮和尚大聲笑道:“公子出身高粱,章台走馬,應是青樓豪客,怎麼連這個比喻都不知道?”
韋光搖頭道:“在下的確不解師父妙喻。”
窮和尚洪聲笑道:“四十老妓為風月場中能手,又正當虎狼之年,凶辣火候都太過,卻是一點韻味都沒有!不像公子這酒,如十五六處子,初解人事,淡而蘊藉,進口芬芳而不嗆人,入腹後猶有無窮回味。”
韋光不禁拊掌大笑道:“看不出大師父不僅是酒中佳客,而且還是個風月老手。”
窮和尚也大笑道:“貧僧當年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本來在金山寺落發為僧,那是個富廟,貧僧經常偷些值錢的法器僧衣,送到當鋪裏換了銀子,改裝買醉,市笑青樓,贏得了不少芳心垂奸,無奈好景不長,被當家住持發覺了,才逐出山門,落得流浪大涯,飽受流離之苦。”
韋光聽他話裏有瘋有傻,談吐卻有雅有俗,更摸不清是真是假,隻得莫測高深地回他一個淺笑,窮和尚卻不肯放鬆,逼著緊問道:“公子可是不相信貧僧的話?”
韋光笑道:“大師父遊戲人生,何必一定要在下相信!大師父說是真的,在下就當做是真的。”
窮和尚一麵催酒,一麵認真地道:“不行!做人應該講實在,真的不能假,假的不能真,公子一定要講個明白。”
韋光見他說話時雖然口沫飛舞,一口牙齒卻是雪白齊整,尤其是嘴角被酒滴潤濕後擦過的地方,灰塵盡去,皮膚白晰細膩,可知他的本來麵目一定十分俊美,不禁心中一動,口中卻應付道:“大師父吐字珠現,應是位得道的高憎,依在下想來,那應該是大師父信口詼諧。”
窮和尚一拍桌子大笑道:“公子這下可走眼了,貧僧說的句句是真話,世上最不可信任的人是錦心繡口,骨子裏卻是男盜女娼,誰知他皮裏陽秋。”
韋光搖手道:“大師父禪機太深,在下實在不懂。”
窮和尚搖頭歎道:“貧僧說的是世俗人情,公子不可作禪機看!公子若不相信,鎮江城南的勾欄院中,還有貧僧寫給當地名妓月月紅的一首絕句,雖是醉後遺興之作……”
韋光頗感興趣地道:“大師父何不念出來讓在下見識見識。”
窮和尚以署擊節,搖頭擺腦地吟道:
“紅顏銀燭碧羅帳,
曾現如來眾妙相,
莫道淺語不消魂,
第一溫柔是此鄉!”
韋光鼓掌道:“妙!妙!大師父此詩文情並茂,立意尤新,足可當情僧二字無愧!”
窮和尚直著眼睛嚷道:“了不得!了不得!公子可謂貧僧第一知己,貧僧雖然此時衣食不全,四大皆空,惟獨胸中一點情心未死,所以自取了一個名號,就叫做有情僧。”
他這邊大叫大嚷,出語怪誕,早引得四座側目,可是窮和尚毫不在意,店夥把菜端上來了,氣呼呼地放在他麵前,窮和尚連筷子都不用,伸手就在盆中抓起一隻冰糖肘子,放在口中大嚼,油水直滴。
四下的座客發出一陣哄笑,店夥實在看不過去,撇著嘴大罵道:“這是什麼德性,丟盡了出家人的臉。”
韋光卻是心中一動,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原來這盆冰糖肘子是剛出鍋的,其熱無比。可是這和尚抓在手裏,嚼在嘴裏,好像全無所覺,津津有味。
窮和尚不等店夥離開,就咕嘟著道:“跑堂的,看不出你也有點學問,貧僧雖然身穿法衣,卻是拿來做幌子的,蒙吃蒙喝全仗著它,你不把我當出家人,不但是有眼光,而且也消了我不少罪孽,出家人哪有像我這樣子的?所以你不能因為我就罵上了出家人,好小子,賞你一塊肉。”
說著伸出手中的肘子,就朝店夥的嘴邊送去。
店夥離他還有五六尺遠,不知怎麼就被他搶到身邊!眼看著油膩膩的肥肉塞過來,想躲都躲不掉,燙得哇哇直叫。
韋光見他鬧得太不像話,不禁沉下臉色道:“大師父遊戲風塵,幹嗎拿著無知俗人開玩笑?”
窮和尚一齜牙道:“公子你不知道,這家夥可惡極了,他嫌我白吃你的酒菜,故意欺負我窮,剛才送菜來的時候,他在裏麵吐了兩泡口水。”
韋光一怔道:“有這回事?”
窮和尚抓著店夥的領子叫道:“公子不信就問他好了,和尚絕不說謊冤枉人!”
店夥被燙得裂嘴齜牙,卻是不敢開口,韋光知道這事絕對假不了,心中暗驚這和尚好精明的眼光,店夥送菜來時,取的是和尚背後方向,自己麵對著他猶未發現,卻不知和尚怎麼知道了,當下微怒地叱店夥道:“你這就太不應該了,這位大師父的賬我已聲明過代付了,你怎麼如此可惡!”
店夥滿臉愧急地擦著嘴上油汁,呐呐地道:“公子務請息怒,小的實在瞧他不順眼,所以才……”
窮和尚哇哇大叫道:“你瞧我不順眼,我哪點惹著你了吃東西有公子付賬,和尚還給你多加了二兩銀子小費,那可是你兩個月的工錢,你這小子還要恩將仇報,你瞧我哪點不順眼,和尚又不想娶你的姐姐妹妹,混賬東西!狗眼看人低,我越想越氣,非要好好地揍你一頓不可!”
說著抬起手來就朝他臉上摑去,韋光急忙伸手一格,和尚的掌摑到一半,眼看著就要碰到韋光了,卻又迅速地收了回去,口中叫道:“公子!你別攔!你是好人,又是和尚的衣食父母,和尚手上太油,別碰髒你的漂亮衣服!我一定要好好地揍這小子!”
韋光心中又是一動,因為他動手相格,已是電光石火般的出招,要封架和尚的掌勢,和尚居然能及時抽手,則功力招式俱已臻絕妙之境。
盡管心中動疑,口中卻笑道:“大師父請看在下薄麵,饒了他這一次吧!混賬東西還不快滾,好好的侍候這位大師父!”
店夥撫著嘴溜了,韋光才又對和尚道:“大師父!別為這些小事擾了酒興,咱們繼續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