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極連忙道:“那你要什麼東西快點說吧!”
撚花上人道:“我隻要你的四肢,你把手腳都砍下來給我,我立刻就傳你梵音心唱的功訣。”
秦無極一怔道:“我斷了手足豈非仍是喪命!”
撚花上人道:“不會的!你參研廣成子的功夫已臻登堂人室之境,去了手腳不會要你的命,習了我的梵音心唱之後,你更可以憑著心念去領受外界的事物,沒有任何不便之處。”
秦無極又想了一下道:“沒有了手腳,我縱然習得通天技藝,又如何去稱雄天下。”
撚花上人大笑道:“我的梵音心唱是一種禪門清淨之學,必須滌盡鬥誌爭念,習之才能大成,像你這種好勇嗜殺之徒,如再得了梵音心唱之功,為害天下連個治你的人都沒有了。”
秦無極勃然大怒道:“老禿驢,原來你在拿我開胃,你不想活了!”
撚花上人仍是帶著他那滿不在乎的笑容道:“我們這三塊老骨頭都已行年一百開外,算起來也實在到了該死的時候,隻是我那老友天龍子頗精先天易數,他算出我們今天尚未到升天歸位的日子。”
秦無極忍無可忍,在黑紗後發出陰惻惻的一聲冷笑,接著袍袖一抖,一股暗勁朝前送去,撚花上人的手中還捧著一了,隻得默運精神,在虛空中接了他一招。
秦無極這一下也是試招,大概用了五成功力,因為在他的想像中,這世上大概不會有比此更高的對手了。
誰知撚花上人的淩空迎招,回力居然大得出奇,他的勁力當堂被對方逼了回來,連帶腳下的也被牽動了兩步,不由詫然驚呼道:“老禿驢!不怪你嘴皮子硬,原來還真有兩下子!”
撚花上人雖是占了先,心中吃驚的程度並不亞於秦無極,因為他的精神功與心靈相通,勁力收發,全在一瞬之間,方才那一招他耗了八成功力才強過對方去。
當下立刻回頭對白太公與天龍子道:“白老兒!牛鼻子隻怕我們所擔心的事,會應在此人身上。”
白太公臉色微微一動道:“野和尚,打架的事可輪不到你開口置評,讓我來試試他有多厲害。”
說時肩頭一晃,腳下移形換位,已然搶在撚花上人之前。
秦無極本來已經凝聚功力,準備再度一擊,見到白太公的身法時,不禁微微一呆,因為移形換位是一種上乘心法,在廣成子的遺籍中也隻說了一個大概,想不到這些老頭兒倒能輕而易舉地使用上來,一時心中極為疑惑。
白太公見他呆呆的在發怔,乃出聲催促道:“小子!別裝傻,讓老夫試試你有多大道行。”
秦無極沒好氣地道:“瘟老頭兒!你別倚老賣狂!我也七十多了。”
白太公哈哈大笑道:“那你不是小子是什麼,我的兒子要是活著也比你大,來!來!老頭子先揭開你這層假臉皮,瞧瞧你是個什麼長相。”
說著身形一晃,疾速無比地朝他麵前搶去,秦無極嘿的一聲,驕指點向他的前胸,可是白太公的移形換位何等神妙,腳下一錯,堪堪閃過他的指風,順手一帶,那塊麵紗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星光下又露出秦無極那張醜惡無比的臉龐,尤其是在暗森森的光線照映下,顯得格外的恐怖猙獰!
連三老那等世外高人,見之也不禁一怔,白太公頓了一頓,才將那片搶來的麵紗虛空擲了回去道:“小於!你還是帶上它吧!原來你的臉見不得人。”
秦無極翻開沒有嘴唇的牙床發出一聲獰笑,在空中輕輕一招,將那片麵紗擊得粉碎,然後才厲聲叱道:“我曾經對自己立下一個規矩,凡是見過我真麵目的人,除了我有特別的理由饒恕他,否則一定殺無赦,你們準備著領死吧!”
語畢單掌挑起,節骨一陣暴響,顯然是將全身的功力都凝聚起來,以備一擊。
白太公平靜地道:“小子!你要怎樣比法?”
秦無極怒聲道:“現在是拚命之鬥,又不是比武,哪有這麼多的羅嗦?你們單獨輪流上也行,合起來上也行,反正是不死不休!”
白太公曬然一笑道:“老夫自負瀟灑一生,怎能打這種無賴的架!”
秦無極厲叫道:“這是拚命不是打架!”
白太公微笑道:“命可以舍,風度不能不維持,你一定要耍無賴,老夫幹脆認輸,拔腿一溜,跟你賽賽腳程,看你是否有本事追著老夫要命!”
秦無極微微一呆,心中的確有點著急,這家夥的移形換位功夫己臻化境,真要逃起來的話,自己一定是迫不上的,想了一會兒才道:“依你說該怎麼比吧?”
白太公微笑道:“以你現在的造詣,比招式已經沒有多大意思了,比內力又耗時太久,因此這比賽的方法倒是頗費用章,這樣吧!我們來個新鮮花樣,那兒有一顆銀杏樹,正是枝葉婆婆,我們來比賽數樹葉。”
秦無極哼了一聲道:“這是無聊透頂的小孩子把戲!”
白太公搖頭道:“你別以為無聊,這玩意頗不簡單,第一我們都站在地上,不準過去數;第二我們必須在一刻之內數完,然後看誰正確。”
秦無極冷冷地道:“輸的人呢?”
白太公道:“由贏的人隨意處置!”
秦無極抬眼對那棵大樹望了一下,隻見它枝柯盤虯,廣如華蓋,樹葉僅有銅錢大小,何下億萬之數,要在一刻之間數清,談何容易!
白太公又催促道:“你到底比不比?”
秦無極眼珠一轉道:“比!我們先立下賭約,假若我勝了,我要你自斷經脈!”
白太公笑吟吟地道:“行!假若我勝了,倒不要你的命,隻限定你此生留在地穴內,不準踏上地麵一步!”
秦無極冷冷一笑道:“一言為定,我們就開始吧。”
白太公回頭對天龍子道:“牛鼻子!麻煩你做個見證,記時兼檢查答案。”
天龍子神色莊重地一點頭,兩個人立刻就凝神對那棵樹望去。
鬥轉星移,天空已微有暗色,風吹得樹葉狡籟亂搖,換了一個常人,隻須望上一會兒,兩眼都要花,何況去數那上千上萬的樹葉。
可是這兩個內家高手卻睜著眼睛,一眨都不眨,目光迅速上下移動,將一片葉浪看得清清楚楚,口中哺哺微動在劃算著數字。
天龍子神容鎮定,按著自己的心跳數計算時刻,一刻工夫過去後,他大喝一聲:“停!
時間到了!”
白太公抬眼望著秦無極道:“小子!你數完沒有?”
秦無極冷笑道:“自然完了,你先說答案吧!”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這麼一大把歲數了,哪裏能上你的當,老夫說出答案來,你隻要跟著講一遍,豈非叫你占了便宜去?”
秦無極陰笑道:“那你是要我先說了?”
白大公笑道:“老夫也不占你這個便宜,我們各人把答案寫下,交給公證人,由他來宣讀,這樣誰也沒話說了。”
秦無極笑著道:‘很好!隻是無紙無筆,如何書寫?”
天龍子道:“紙筆不須要了,你們各選一塊城磚,在上麵刻下答案,由我來評斷好了。”
二人都同意了,各自分開刻妥後,天龍子先看白太公的念道:“七十九萬六千八百四十六片!”
又過去看秦無極的答案時,臉色不禁一變。
秦無極大笑道:“瘟老頭子!這下你可輸定了,樹上隻有一片樹葉。”
說時用手一指,一股暗勁送出去,那萬千樹葉立刻化為烏有,僅隻樹頂上撐著一片孤葉,原來其餘的葉子被他的指風震碎了。
自太公勃然色變叫道:“小子!你居然敢使詐!”
秦無極冷笑道:“方法是你提出來的,你在練習透雲眼時,早就紮下根底,我自然不及你,這是你取巧在先,不能怪我使詐於後,再者你並無有規定不準用其他方法呀!”
自太公怔了一下才長歎道:“做人若稍存心機,報應立至,自侮而後人侮之,這話一點不錯,小子!算你厲害,老夫認命了!”
說完又是一聲長歎,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果然是遵約自斷經脈而絕。
秦無極得意地大笑起來,撚花上人放下手中的一了,走到白太公身畔,望著奄然而去的老友,隱有淒然之色。
天龍子勃然震怒喝道:“無恥賊子!實在容你不得!”
掌隨聲動,勁力無傳地湧向秦無極,秦無極毫不在乎地伸手遙接,兩股勁力立刻膠著在一起,居然不分高下。
這兩人都是絕世的高手了,所以雖為全力相接,卻沒有一點征象,看上去隻是一人伸出一隻手遙空相對而已。
天龍子表麵上還能維持著平靜,內心卻駭異到極點,他秉性恬淡,雖未作天下第一人之想,卻也未曾預料到世上會有能與他一相抗衡之人!
可是麵前的這個形容猙獰如鬼的怪物不但能擋住他的掌力,甚至還有淩駕在上的趨勢,怎不令他大感詫然呢?
秦無極則因與撚花上人較量過一招,再由白太公所表現的功力上,知道這三個老家夥無一善與,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廣成子果然是武學之聖,他的遺籍中所留下的練氣功夫,博大精奧,秦無極隻研習四十年,即可與天龍子數甲子的修為相持不遜!
爭持片刻後,秦無極由於沒有嘴唇,也沒有臉皮,他的笑容隻是肌肉的牽動與利齒的擴張,看來更為怖人。
天龍子的手腕已在開始顫抖,顯有不支之狀。
撚花上人諦視片刻,微微一歎道:“阿彌陀佛!老袖一生虔修,到頭仍難落個清淨之身!”
說完閉眼合十,“梵音心唱”神功運起,意誌化為一股力量,也向秦無極夾攻過去。
天龍子得到他的助力,堪堪挽回頹勢,鬆了一口氣道:“野和尚!你怎麼突然想穿了!”
撚花上人閉目運神如舊,口中卻答道:“此人心懷偏激,藝臻絕境,若是由他率性而行,天下正不知要遭受多少茶毒,本著吾佛身人地獄的精神,老衲不得不開殺戒了。”
秦無極力敵二人,雖然有點吃力,然仍未改其悍然之態,厲聲叫道:“很好!老禿驢我馬上就送你到地獄裏去!”
腕上一加勁,將天龍子往後一逼,騰出另一隻手來虛空對撚花上人拍去,撚花上人閉緊的雙目突地張開,神光湛然逼射,嘴皮連連念動,梵音心唱的功力也運到十成火候,迎住他的掌力,三個人遙遙地相對著。
天龍子自秦無極分出一掌去迎敵撚花上人後,覺得他的掌力又恢複初時的雄猛,自己隱有不敵之感,不禁大是疑惑不解2
撚花上人輕輕一歎道:“道兄!此潦已習得一心二用之法,他此刻雖是分開抵敵我們二人,本身的勁力卻未曾受到分散,看來我們今天要難逃大厄了。”
秦無極得意地笑道:“老禿驢!你說得一點都不錯,除非是那個老頭兒能夠返魂複生,我雙手無法三用,否則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應該歸位了。”
天龍子與撚花上人俱默然無語,其實上他們分不出精神來說話,因為秦無極的勁力愈來愈厚,他們都是咬牙苦撐著…、……
摹而地下的白太公身形疾起,筆直射向秦無極,一指徑點他的門麵!
秦我極淬然受擊,根本無法防備,百忙中隻得一偏頭,自太公的指頭點上他的肩膀,“嚎!”一聲微響過後,秦無極踉蹌後退,肩骨已經碎裂了。
接著是天龍子與撚花上人的勁力因為他摹然收力,也一起湧到,將他的身子再度擊飛出去,飄飄地向長城外落下。
將要及地之際,他猛然一扭身,才勉強站住,口中鮮血直噴,受創頗重。
天龍子與搶花上人都詫然莫知所以,呆呆的一言不發。
首先使他們驚奇的是白太公的死而複活!
其次再令他們震驚的是秦無極,這怪物初受一指,繼而又受了二人合力的一擊,居然還能不死,則他的一身功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秦無極略為壓製一下心胸澎湃的氣血,立即破口大罵道:“瘟老賊!你簡直是個無恥背信的下流鼠輩!”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並未背信!”
秦無極怒道:“我們約好你輸了便自斷經脈,怎麼……”
白太公笑道:“我們並未約好該斷多少經脈,老夫已遵守諾言,將左臂經脈自動閉絕,我剛才攻你用的是右手,這並不算違背諾言吧!此舉雖然算不得太光明,但是你使詐勝了賭賽,兩下算起來剛好扯平!”
秦無極啞然無言,等了一下,才憤憤地道:“好!算你厲害!秦老爺子今天把命賣給你們吧!”
他知道此刻已經身受重創,麵對著這三個頑強的敵手,絕難討得了好去,幹脆一賭狠,不作活命之想了。
天龍子朝其餘二人望了一眼道:“除惡務盡,二位意思怎麼樣?”
白太公沒有回答,撚花上人卻搖頭道:“我們介人爭端已經是大違初衷,怎麼還可以造下殺孽!”
天龍子莊重地道:“良機難再,等到他再進一步時,恐怕就不是我們三人之力所能除了的。”
撚花上人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若作惡多端,天必不容,他若能改過遷善,則將是一件無上功德,我們的罪孽豈不更深。”
天龍子沉吟片刻對白太公道:“白兄意下如何?”
白太公凝重地道:“我也主張放他過去,卻不是像野和尚那般的菩薩心腸,我隻覺得今天我們以三對一,勝之不武,我希望改天能公平地跟他決鬥一下。”
天龍子聞言也沉吟一下道:“二位都這麼說,貧道自不能獨持己見!由他去吧!”
秦無極本來已經準備就死了,聽他們的口氣又死不了了,立刻打起精神道:“今日你們不殺我,異日相逢,我也各饒你們一次,可是我為人眶毗必較,郎使不取你們性命,也要讓你們受些活罪,你們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不讓我找到。”
白太公傲然一笑道:“你別得了機會就賣狂,假若你今後估惡不改,不等你來找我們,我們也會自動再來找你,那時對你就不會像今天這般容情了。”
秦無極怨毒地望了三人一眼,本來還想再說幾句話的,但是怕他們改變主意群起而攻,話到口頭又咽了下去,轉身向後走去。
天龍子將他叫住道:“慢一點!我還有話要告訴你!”
秦無極憤然回身,天龍子又道:“廣成子一代武聖,他的陵穴不能再讓你占為作惡之所,我限你馬上離開,那些被你困陷的人,一個也不準傷害,否則我們寧可拚著雙手染上血腥,也要將你剪除!”
秦無極陰沉地道:“那地洞我早已住膩了,你不說我也要搬出去,至於那般膿包,全放了也不足為俱,你們等著好了,不出三年,我一定會再找到你們一雪今日之恨!”
撚花上人合十道:“阿彌陀佛,秦施主,你福緣不淺,得到廣成子的遺籍,縱然不能壽期永頤,至少可以比常人多活兩三倍,但願你能珍惜這般機緣,好自為之。至於我們三人本來就無心與你為敵,今日之舉,事非得已,日後是怨是緣,但憑施主之心,不過老袖有一言相勸,多行不義者必自斃……”
秦無極如同未聞,冷笑一聲,回頭徑去。
撚花上人一聲長歎,天龍子笑著道:“野和尚一片佛心,怎奈人家是塊不點頭的頑石。”
撚花上人正容道:“道兄不可如此說!佛家講究因果,此人得此異緣,並非毫無原故,天下無不可度化之人,天心亦如此,佛心如此……”
白太公道:“罷!野和尚少說禪理吧,你連自己都度不了,還想度人!正經一點,我們還是自己多用點功吧!再次再遇上他時,可不能三打一了。”
天龍子也歎道:“我們以前也是太自滿了,以至蹉跎了許多歲月,否則何至於這樣狼狽!我看還是找個清淨一點的地方我要把‘天禪神功’再加強一下,白兄也應該好好地練一下先天浩氣!至於野和尚……”
撚花上人連忙搖手道:“別把我算在內!”
天龍子奇道:“你怎能置身事外,今天放虎歸山,大部分是你的意思。”
撚花上人道:“我絕不諉避責任,不過我也不想在武功上去克服他,但憑一點佛心,我要度他回頭,好在東海之遊已踐,二位盡管請便吧!老僧要帶著這個徒孫,好好地參研一下佛理!明年此日,我們在此地再見吧!”
說完挾起昏迷不醒的一了,飄然徑去。
天龍子也不挽留,隻對白太公道:“我準備上玄真宮去一訪故人,順便在那兒練練功夫,白兄有意同行嗎?”
白太公微笑道:“不了!我不比你們四大皆空,能撇得下,珠兒跟劣孫還失陷在洞中,我不太放心,要看著他們安然離開才決定行止。”
天龍子一笑,口作長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