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敖聽了此言,又伸手一摸,果然甚是幹燥。不禁暗佩此子不但武功高心思更是填密。
當下不假思索地道:“你的話我明白,除非隔壁尚有一洞,此壁才因與湖水隔開而特別幹燥。”
史思溫道:“蘭妹妹,你身體可好些麼?”上官蘭默然不應,歎了一會兒,才慢聲道:
“你休要理我。”史思溫心想她既肯回答,總比不瞅不理好得多,心中略舒。
魔劍鄭敖粗豪一笑,道:“咱們既有此疑,何不立刻解決。”說著,嗆一聲拔劍出鞘,登時在黑暗中白光連連打閃。
史思溫道:“鄭大哥的白虹劍能斬金截玉,這堵泥牆自然不堪一擊,縱使那一邊有石板,仍可穿透。不過有一點要請鄭大哥注意,便是那苦海雙妖之一的龐仁君,曾說過在野鳥洞中藏有奇珍十二,假如放置在這邊壁,無意中吃劍鋒觸及,定必毀碎無疑。”
鄭敖道:“我不會這麼大意,你放心好了。”當下健腕加勁,劍尖在泥壁上劃個圓圈,約是三尺方圓。那白虹劍鋒利無匹,劍光到處,於泥沙沙下落。他用劍在圓圈中亂劃一陣,然後伸掌一掃。掉下更多幹土,這圓圈深達一尺。
史思溫道:“這樣就對了,鄭大哥到底不愧是武林知名之士。”
鄭敖傲然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我這樣一層一層地刮下去,總可以查出底細。”當下又跟著那圓圈,劍尖刺入尋尺,然後劃了一圈,發覺仍是泥土。便用劍在圈中亂劃一氣,後再以鐵掌刮下幹土。
這時泥壁上現出的圓洞,深達兩尺。史思溫忍不住,運足指力,抓入圓洞內幹土上,僅僅抓入三寸,便碰到硬滑的石麵。他喜叫道:“對了,還有三寸便是一層石壁,鄭大哥你的劍可要放輕點兒。”
鄭敖道:“你不須憂慮,裏麵這層石壁上要有一點痕跡,算是我鄭敖無能。”當下運劍疾劃,幹土紛紛掉下來。再加以鐵掌連揮,眨眼間便現出石壁,甚是光滑,一望而知乃是經過加工的石板。
鄭敖停住手道:“現在怎麼辦呢?這塊石板看來總有四五寸厚,說不定厚達一尺。”
史思溫道:“鄭大哥你的白虹劍弄不動麼?”
鄭敖傲笑一聲,道:“怎麼弄不動?大概比豆腐難一點就是了。”
“不知裏麵可有消息埋伏之類沒有?”
史思溫道:“最怕是這一毀了牆壁,裏麵還有自動封閉起來,所有的藏寶完全毀掉或移藏不見,那才糟哩。”
卻聽上官蘭冷笑一聲,史思溫忍不住問道:“蘭妹妹,你可是想起什麼?”
上官蘭默然不語。史思溫陡覺屁股上的傷口由痛變癢,差點兒伸手去搔,但一想自己的手甚髒,便強行忍住。這時見上官蘭不理,便繼續道:“鄭大哥,小弟真有點兒患得患失,故此疑慮太多,請你這就下手吧。”
鄭敖應聲好,舉劍欲刺。那邊廂的上官蘭陡然喝道:“且慢。”
鄭敖一怔,道:“你怎麼啦、”
“這麵石壁妄動不得。”她立刻說。
鄭敖知她絕不能對自己無禮,便道:“你且說說其中道理,”
上官蘭道:“假如藏寶之人有點兒心計,故意設下埋伏,等那些覬覷寶物的人,穿破石壁,你們如何應付?”
鄭、史兩人恍然大悟。史思溫道:“不錯,假如那邊其實就是湖水,我們開個洞口,豈不淹死?”
鄭敖道:“縱然不淹死,衝上洞外,又得被野鳥圍攻,劫難依然,這一點倒得考慮一下。”
史思溫忖想一會兒,道:“莫不成我們就此罷手?”
鄭敖道:“當然不,你這麼一說,我雖非貪得之人,但也想見識裏麵藏有什麼寶貝?還有那本手抄秘籍,更加想見見。”
史思溫道:“這麵石壁一定動不得,試想如是藏寶在其內,焉會沒有門戶之理。隻不過裏麵多隱蔽一點而已,龐仁君總不能每次來挖個洞進去啊!”
鄭敖道:“依我想來,這個野鳥洞一定不是她所指的那個,不過恰好就在她藏寶之洞的邊緣。要得珍奇秘籍,必須另尋道路。”
史思溫驀然興奮起來,道:“鄭大哥,你聽聽我的想法有沒有道理。剛才你的話很對,我們一定無意落在相鄰的地洞中,假如此說是真,則破洞而入,便恰好到達藏寶之地,那邊絕不會有水。因為此洞不是真的野鳥洞,人家絕沒有安置埋伏之理。我們機緣湊巧不但得到藏寶,還可找到出路,脫離了野鳥的包圍,豈不是一舉兩得?”
鄭敖聞言,縱聲笑道:“老弟真行,我想這回錯不了。”
史思溫又道:“這倒不一定,但反正我們勢在一試。假如那邊真是藏寶之地,則一切均無問題。如果不是的話,湖水不灌入來趕我們,我們也得設法衝上去。總之是勢迫處此,非一試不可。”上官蘭聽他說得有理,便不作聲。
魔劍鄭敖徐徐舉劍,暗中運聚真力,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在我白虹劃未落之前,我得先調派好,免得臨時慌亂。史思溫你一見水湧出,便趕緊過去把上官蘭抱起,然後等我先衝上去,你們再跟著上來。”他歇一下,等候上官蘭的意思。
上官蘭暗想自己剛才已被史思溫敷藥時,看到女兒身最隱密之處,照理是此身非他不嫁。不過他如有了別人,不能相娶,卻也不可讓別的男人摟抱,自然由史思溫動手為是,故此默默無語。
鄭敖見她不反對,便道:“好了,現在我可要動手啦!”隻見白光倏閃,轟然一響,立刻又縮回來,收回鞘中。原來鄭敖已仗著上乘劍術,在石上劃了一個圓圈,深達一尺。這封收劍之後,便以雙掌貼在圓圈中心,猛可向後一吸。但見一塊圓形石板,應手而起。鄭敖在暗怪這塊石板厚達七八寸,份量不輕,何以這麼容易便被吸出來。猛見一股銀光,從洞中疾射出來。他大吃一驚,喝道:“史思溫速把上官蘭抱起。”自己已躍到地洞出口下麵,仗劍蓄勢,準備衝上去。上官蘭在那邊也看出那股銀光竟是湖水,來勢甚猛,心頭微凜,水聲颯然間,史思溫已過來抱起她。
上官蘭妙目一轉,心上掠過一個想法,便道:“鄭大叔,你先把洞口堵住。”鄭敖聽見她的話,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我真是緊張了。”立刻躍過去,先收劍入鞘,然後在水中找到那塊石板。
這時因洞口甚大,地上積水盈尺,他又站近洞口,全身都弄濕了。但他並不在意,捧起石板,硬往石上按去。誰知因他的圓圈劃得不是極圓,是以非對準部位,無法嵌回原位。鄭敖沉住氣,試了好一會兒,才找對了部位,一下嵌入去,登時滴水不流。但這一番折騰,洞中的積水已深達三尺餘。
史思溫劍眉大皺,差點兒哼出聲來。敢情他的屁股浸在水中,傷口沾水,登時又疼又癢,極為難受。上官蘭見他的表情,真想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話到口邊,卻又硬給忍住。
鄭敖忽又大笑道:“要說我自己太緊張,但其實也不然,試想我堵住此洞,又有何用?
倒不如一股作氣,衝將上去。”
史思溫咬牙忍住疼癢,做聲不得。上官蘭實在沉不住氣,便問鄭敖道:“這水可是極冷麼?”她以為史思溫受不住水冷,是以這般模樣。
鄭敖歇了一下,才道:“我本不太感出冷熱,你這一問,我用手試了再試,卻覺得這水好像甚是暖和呢,史思溫你覺得怎樣?”
史思溫勉強應產:“……差不多……”他管自己屁股上的痛癢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去管這水是冷是熱。
上官蘭垂下一隻手,深入水中,不由得訝道:“這水好暖,哎呀,鄭大叔,這水大有古怪。”
鄭敖心想自己本來稱雄多年,處事沉穩。但這兩個少年男女偏愛大驚小怪,主意又多。
這回不知又發現了什麼古怪,便道:“有什麼古怪?”
上官蘭道:“凡是湖底的水,必定十分冰冷,但這水卻溫暖異常,你說這不古怪麼?”
這時水勢漸低,原來四麵泥質鬆軟,吸水甚快。
鄭效也是聰明人,聞言恍然道:“你意思是說,這水可能不是湖水麼?”
“不錯,我敢擔保不是湖水。”她肯定地說。
史思溫屢次被上官蘭弄得沒趣,但此時仍然忍不住道:“有道理。”剛剛說了一句,屁股上疼癢攻心,不覺皺眉微哼。上官蘭見他的神態,以為他故意說反話,不由得喚道:“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來。”
史思溫忍住疼癢道:“你……你怎可沾水?”
“不要你管,我死了也不關作事。”
史思溫為難地歎口氣,但可沒放她下地。鄭敖見上官蘭使小性子,忙忙打岔道:“上官蘭,你剛剛提醒我這些水可能不是湖水,但不是又怎麼辦呢?難道冒險把這塊石板揭開,試上一試麼?”
上官蘭聞言深覺此舉太過冒險,便不敢出主意。
史思溫反對道:“不可,我們設法出了此地。然後再想辦法回來不遲。”
正在計議時,忽聽野鳥鳴叫之聲甚急,似有人來驚動。
鄭敖低聲道:“一定是有人來了,可惜無法偷窺來人是何路數。”
史思溫道:“這等險惡之地,除非深悉底蘊之人,附近山民絕不敢來。我想多半就是苦海雙妖未死的老妖費選來到。”
鄭敖沉聲道:“若是那老魔頭來,我們必須小心。這可不是長他人誌氣,憑那老魔頭近百年修為,咱們三個加起來,怕也遠非敵手呢。”
原來魔劍鄭敖乃是黑道老前輩萬裏飛虹尉遲跋的弟子,那萬裏飛虹尉遲跋平生以劍術揚名宇內,為有數的大劍客之一。因是黑道中人,故此深知陰山苦海雙妖的厲害。當年苦海雙妖之一的費選,以一對天玄掌雄視黑道,如今又隔了數十年,功夫自然更加精深。
史思溫自知屁股傷勢不輕,足以影響本身功力,故此不敢說硬話。上官蘭素知鄭敖不是怕事之輩,既也如此說法,自然深信不疑。
這時地洞中一片靜,本來淹到小腹的水,已退剩半尺不到。上官蘭默然了一會兒,看看地上水勢,便低聲道:“鄭大叔,你可以把石板移開一點兒,讓水流進來,隻要不放得太多,一下把地洞淹滿就行啦。”
鄭敖恍然醒悟,便放開一道半尺大的縫隙,石壁內潺潺流出水來,但過了一會兒,地上的水仍不增加。原來這地洞吸水甚快,隻要放進來的水不多,便不覺得增高深度。
又過了一會兒,鄭敖道:“噫,現在可有點兒眉目了,那邊的水已不多啦。”
上官蘭露出喜色,暗脫史思溫一眼,隻見他淳厚老實的麵容上,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表情。她覺得十分奇怪,暗自尋思史思溫何故如此?鄭敖已把整塊石板取了下來。流進來的水已越來越小,不過因圓洞開得高,故此那邊的圓洞下麵,依然積貯滿水。
上官蘭想來想去,忽然想到史思溫皺眉苦臉之故,可能是想起那村女,登時妒從心起,使她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量,突然一掙,跳落地上。
史思溫失驚道:“你……你怎麼啦?”話一問出口,自己因她一掙之勢甚猛,迫得用力站穩,觸動了傷處,一陣奇癢奇疼,直攻入心。於是不能再問,徑自皺眉忍傷。
他的表情落在上官蘭眼中,又使她誤以為他十分不悅她的舉動,不禁氣衝衝應道:“我不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的……”她本要說你又不是我的丈夫,但那丈夫兩字到了口邊,猛可驚覺忍住,改為父親兩字。
鄭敖以為史思溫不肯和上官蘭鬥嘴,故此不做聲,便不曾發覺史思溫有異。
上官蘭走到鄭敖身畔,探頭向圓洞內張望一下,然後回頭道:“鄭大叔,裏麵的水絕退不了,好在對麵還有一層石壁,相距不遠。你可以平伸身軀進去加上手長,剛剛好夠得上內層石壁。”
鄭敖道:“看來隻好這麼辦。但假使那費老妖已到了裏麵,咱們這一驚動,非吃他纏上不可。”
上官蘭努著小嘴,道:“我跑得動,你不須顧慮我。”鄭敖等了一下,見史思溫沒有反對,以為他默許如此,便笑道:“好吧,但你得先準備逃走,我可以抵擋那老妖一陣。”
上官蘭弄一弄身上寬大的衣服,那是鄭敖的外衣,暗中裹紮得俐落一點,但是鄭敖看他這副樣子,氣得要死,但也沒奈何,隻好在鼻孔中重重地哼一聲。
鄭敖拔出白虹劍,輕彈一下,道:“這一破壁而入,若遇老妖,咱們就得快跑,不過要衝過這圓洞不易,我憑手中此劍,定可抵擋一時三刻。史思溫你不必理我,盡先保護上官蘭逃走……”史思溫此時才聽清楚他要破內壁入去,正在措詞反對,上官蘭叫道:“大叔,你不必顧慮我。”
鄭敖堅決地道:“不行,我有責任要將你平安帶回襄陽,如果你不聽我的主意,我就不弄穿那堵石壁,咱們另想法子回去好了。”上官蘭聽他口氣極為堅決,隻好不語。史思溫也沒有做聲。
鄭敖吸一口真氣,竄入圓洞中,伸直白虹劍,極為小心地刺入石壁中。他輕輕刺進去,大約刺入一尺左右,便感覺出劍尖已穿透石壁。當下回頭道:“我劍已穿透石壁,你們可作準備。”
史思溫嗯了一聲,取了一粒保心丹服下,似乎心神不定。
鄭敖又道:“我可顧不得是否會毀損寶物,隻好聽天由命了。”說罷手中白虹劍緩緩移動,不久便劃了個圈圈,約是尺半大小。他拔劍出去,交於左手,然後右手貼在圓圈,運足真力,吸住石頭,往內一撤。壁上登時出現了一個尺半大的圓洞。鄭敖失聲道:“哎,洞中為何那麼黑暗?”
上官蘭好奇心大起,趕快回身去把壁上嵌著的火折取過來,遞給鄭敖。那火折已燒得差不多,隻剩下微弱的火焰。鄭敖接過來送入圓洞內,憑著目力不比凡人,匆匆一瞥,已發現洞內竟是一間低矮狹小的石室,上下縱橫都不及六尺,身材較高的人,在室內絕不能挺直腰肢。
鄭敖失望地道:“這是什麼鬼地方,我就不信這裏麵會有藏寶。”
上官蘭在後麵問他如何,鄭敖縮回身軀,隨把他所見情況大略一說。
上官蘭思忖一會兒,道:“這個小石室也有作用,但一時卻怕難以查出端倪。”
鄭敖道:“待我進去用白虹劍四方八麵都試一試,或者能夠發現其他地方。”
上官蘭道:“大叔說得對。藏寶之地必在附近。”她皺起眉頭,又擔憂地道:“但假如又有水淹進來,這一次便比較危險了。”
鄭敖道:“你不須憂慮,我仍可把洞口塞住,然後再尋脫身之計。目下我們勢成騎虎,非試上一下不可。”
史思溫一直沒有做聲,木立上官蘭身後。鄭敖覺得奇怪,便問他道:“史思溫,你的意思怎樣?”史思溫神智微覺迷惘似乎聽見鄭敖問他身體怎樣,便微嗯一聲,聲音中顯出不大受當。
鄭敖想一下,正色道:“史思溫,我們有話不妨講明白,你莫看錯了我,以為我貪得什麼奇珍。其實我固有好奇之心,想知道苦海雙妖在此地藏有什麼人間罕見之物,但主要還是找出脫身之路,絕無貪得之意。話先說明白,等會兒不論發現了什麼寶物奇珍,統統屬你所有,鄭敖絕不沾手。現在我可要進去尋路啦!”
史思溫矍然驚醒,卻隻聽到他最後一句,忙道:“你盡管請。”
這一答爽脆之至,鄭敖不由得冷哼一聲,心想石軒中一代英俠,想不到收了個如此小心眼的徒弟。上官蘭也暗鄙史思溫的得失心太重,默默不語,始終不肯回頭顧視他一眼。
鄭敖捧劍穿入石室中,尚覺不曾刺透,便拔出來,改向另一壁試探。四壁都試探過,卻仍然找不出空間,不由得心頭一沉,大聲道:“上官蘭,咱們怕都弄錯了呢,四麵石壁穿透以後,均有泥土滯阻之感,並無空間。”
上官蘭道:“鄭大叔,還有上下兩麵,試完仍找不出空隙的話,藏寶必在此室中。”
這時石室中因火折已熄,黑暗異常。鄭敖道:“隻好再試一試,不過我卻擔心上麵乃是湖水,若然開個天窗,湖水直灌下來,非淹死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