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寒星冷出手助弱女(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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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峰下,在一處山坡稍作憩息。不久,曙光已露。石軒中猶在閉目用功,猿長老卻在東張西望,一忽兒鑽入這個樹林,一忽跑到那邊。坐的時間總不比走動時間多。朱玲暗中覺得好笑,這位老前輩年紀將及百齡高壽,但還是沒法坐得住,生似猿猴之性,非走動跳躍不可。

曙色露後一會兒,猿長老忽然弄來一堆野果,朱玲竟不知那是什麼果子。可是猿長者既然弄來,自然不會吃死人,因此大吃起來。

猿長老勉強坐定,道:“小女娃,你的眼珠一轉,我便知你轉什麼鬼念頭。”

朱玲笑道:“沒有呀,我幾時轉您老的念頭?”

猿長老一生以果為糧,此時吃個不停,好容易才抽空道:“你剛才笑我年紀一大把,但坐一會兒也坐不住,可有這麼想過麼?”

朱玲故意裝出尷尬之色,道:“您老別見怪,我雖然這麼想過,但我可沒有一點不尊敬的念頭,反而覺得您老這樣率性而行,十分可愛哩。”

猿長老摸摸臉上的白毛,笑道:“幸而我的確夠老,否則你這一聲可愛,我不臉紅才怪。原來你除了麵龐長得漂亮討人喜歡之外,還有一張利嘴。”

朱玲秀眉輕顰,道:“啊,猿長老你為何罵我,我又不敢得罪您老。”

猿長老定睛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真是長得討人喜歡,現在我們談談正經事。

我且問你,等會兒天亮後,你們要到何處?日後又怎樣個安排法?”

朱玲道:“我不知道,但您老說過我們還有許多凶險,相信這是無意無法逃避,哪還有什麼好打算的。”

猿長老道:“我告訴你,假如你當時不讓我點破麵目的真相,那時因為你樣子醜陋,和石軒中之間有個秘密阻隔著,定然不會十分親熱。那樣我便可以和你們一道去找那天鶴牛鼻子,盤桓一些時間。有我和天鶴兩人,加上一個石軒中,就是天下妖邪聯合起來,也不能和我們碰,試想那樣會有什麼凶險。但現在又不同了,你和石軒中恨不得躲到人跡不至的荒島上,我和天鶴哪能這麼惹厭,老是跟著你們。你想想這道理可對?”

朱玲幽幽地歎口氣,道:“可惜我的武功差得太遠,否則您老人家便不用這麼擔心了。”猿長老想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忍住。朱玲明知他本想提及靈藥之事,但可惜結果不提,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乞討。

猿長老道:“石軒中不久以後要和於叔初比鬥的那場劍會,的確萬分凶險呢。”

朱玲聽了猿長老此言,陡然記起石軒中說過的話。他說隻要自己禁止他再動武,他便永不和任何人動手。心中為之一動,不由得細細尋思。

“日後對付鬼母,更加危險。以我看來,這次除非不碰著鬼母,若果碰上的話,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喪生。”

朱玲驚道:“猿長老這話怎說?”

“這一回鬼母冷婀為了免除後患,一定布置好一切。等到和石軒中比劍,她一定會拚著身受重傷,也要殺死石軒中。然後立刻由手下保護著隱匿起來,努力練功恢複原狀。”

朱玲想了一下,覺得猿長老的話大有道理,不由得秀眉鎖在一起,默默無語。

猿長老起來走了一圈,停步道:“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石軒中現在已是勢成騎虎,為了師門以及一身令譽,更為了天下正邪兩派的存亡,非出頭上碧雞山和鬼母決一死戰不可。你在這段期間內,必須努力使他過得愉快,勤加用功。”

朱玲聽到這裏,已傷心得玉容慘淡,珠淚紛拋。

猿長老歎口氣,道:“我的話太殘忍了,但不說又不行。啊,我想起一個地方,你們可以在那裏愉快平靜地度過一段日子,保管不會有人打擾你們……”他突然住口,想了一想,道:“不行,我忘了你們要吃飯,不像我可以食果子甚至樹葉草根度日。看來你們最好到洞庭湖去,住在天鶴那兒。我會叫天鶴暫時讓出地方,不會打擾你們。而我和天鶴在附近,也比較安全些。等到於叔初約定的日子來臨,才兼程趕到襄陽去。”

朱玲歡然道:“那好極了,不知石哥哥有沒有別的主意?”

石軒中忽然接口道:“我沒有更好的主意。這次凶險把我嚇怕了,最好還是和猿長老、天鶴真人兩位住在一起。不過要天鶴若仙長讓出地方,未免太不尊敬。”

猿長老道:“左右不過一個月工夫,這一點倒不必考慮。”

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三人現趕路南下洞庭。那猿長老神出鬼沒,有時在投店後才見到,有時在路上碰到,真不知他是如何走法。

一路上石軒中屢屢問朱玲作何決定。那是向關於他要不要約鬥於叔初以及鬼母之事。朱玲明知這是石軒中一生事業中的重大關鍵。他是武林中人,除了爭取名聲。主持江湖正義以外,無複何求。因此他不忍石軒中在這即將達到巔峰時,忽然拋棄了一切的成就。若果她那樣做了,豈不是太過自私。

她廣路上反複地想道:“名譽固然是一件虛無的東西,但卻是切切實實地存在於世上。

假如他從此封封收山的話,他永遠會在夢中和人比劍。”她不禁浮起傳惜英雄的情緒。英雄的光榮,就是從危險上建築起來。沒有危險的話,一切都變成平凡,黯然無光,這個矛盾在內心中衝突著,一時實在委決不下。

但這一路他們倒是走得十分寫意。晚上投店時,因猿長老不在一起,因此他們不必故作姿態,幹脆就要一個房間,夜夜同類共枕。雖然他們沒有做出逾越禮教的事,但這等溫柔滋味,石軒中已感到心滿意足。

這天已到了洞庭之濱,兩人一同走到湖邊,正要雇船。忽然聽到一聲極為清越的哨聲,從波心隱隱隨風傳來。

石軒中笑道:“猿長老已比我們走快一步,這刻已轉回頭來接我們渡湖了。”

朱玲道:“俠義中人到底不比黑道梟雄,這可是我自己親身感受到的。若果猿長老是我的師父,我們便不至於這樣地曆盡千辛萬苦,那樣有多好啊!”

石軒中道:“你這番話固然有道理,但我覺得還是像現在好些。我們曆經無量劫難之後,更會珍惜我們所獲得的一切。我們會好好地享受幸福,絕不會大意放過。但假使我們順順利利地結合了,日後我們回想起來,便不覺得像我們此刻那麼動人。”

朱玲櫻唇一噘,道:“現在話說得輕鬆,但當日我們分開時,哪敢想像到會有這麼一個美滿的結局。當時多少辛酸苦楚,又向誰訴。”

石軒中伸出猿臂,溫柔地擁住她,道:“你莫埋怨命運了。我們能有今日,已該十分滿足,更應日夕以兩瓣心香,感謝上天之賜。”

正說之時,湖波上出現了一點舟影,石軒中遙瞥一眼,道:“均兒已駕舟和猿長老一道來接我們,啊,連天鶴老伯長也親自出迎,真是當受不起。”

朱玲已知天鵝道長乃是青城派長老,當年在天下高手中,乃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連猿長老在當時也得讓他一籌。這般高人居然親自迎接,可見得石軒中如今已掙到了什麼地位。芳心大憂之下,美麗的麵龐上,流露出一片明豔光輝。

石軒中微訝道:“玲妹妹,你高興什麼?啊,你真美,縱使如今百花齊放,但在你麵前,也得黯然失色。”

朱玲悄悄道:“石哥哥,你幾時學會這一套?我瞧你越來越不老實了。”

“是麼,我倒不覺得。”他大笑道:“我隻曉得說出衷心所感的話。剛才的話的確是我真真實實感覺到的,你要說是不老實,那也無法。啊,你真美。”他又讚了一聲。朱玲一向自負絕豔,對於這位石哥哥的話,更是百分之百地相信。為了想多聽他讚美的話,故意顰眉道:“你哄我呢,我哪裏就值得你這樣連聲稱讚。”

石軒中忙道:“咦,你今日怎的不相信起我的話來。我說你美,一定就是美,而且美不可言,不論是嗔是喜,都美得無法形容。”

朱玲聽到十二萬分受用,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石軒中瞧得雙眼發直,道:“假如有人說你不美,他一定是個瞎子,不然就是昧住良心。你知道我會怎樣對付這個人麼?”朱玲想了一下,真不知道一向光明正直的石哥哥,處此情形之下,如何處置。

石軒中道:“我會用手段迫他拿出良心來,甚至不惜用武力。”

朱玲格格嬌笑起來,忽然想起石軒中叫她不要埋怨命運的話來。這句話反過來,也就等如說幸福最容易忽略,快樂最易消逝。由此便想到他們如不能好好把握幸福的話,一切的歡樂,可能變為過眼煙雲,比春夢還要短促。

忽聽石軒中倏然朗聲道:“老仙長和猿長老居然乘舟而來,石軒中實在擔待不起。”

話聲雖不高亢,卻遠傳數裏。那隻尚在裏許外的小舟,乃是由阮均操槳。猿長老站在船頭,曹顏鶴發的老道長卻站在船中,同向他們這邊眺望著。

天鶴真人喜見石軒中重來,還帶了如花似玉的白鳳朱玲。當下笑道:“石大俠別來無恙,貧道今日得見儷影以雙,履臨此間,衷心快慰,莫能言宣。”

阮均振吭大叫道:“石師伯,均兒來接你們啦,我史哥哥呢?”

石軒中暗自怔一下,輕輕對朱玲道:“我們真是什麼都忘了,你的蘭兒和我的思溫,都不知流落在何方。”

朱玲道:“他們都不是夭折之相,又有一身武功,相信必無大礙。”

石軒中輕嗟一聲,便朗朗應道:“均兒你好,思溫沒有與我同行,詳情慢慢告你。”

片刻,小舟如掣雲飛般射到湖邊。猿長老招手道:“你們快下船來,有什麼話到那邊再說。”

朱玲驚道:“您老這麼說法,莫非發現了什麼?”

猿長老笑道:“縱然發現了什麼,憑這兒這些人,還會怕事麼?不過我想你們既安靜地居住一個時期,最好還是盡量隱秘些。”

天鶴真人笑道:“猿長老火性大減,比起昔年恣意行事的脾氣,不可同日而語。”

猿長老火眼一眨,道:“老兄我告訴你,當日我叫他們到你這裏來,就是要讓他們安安靜靜地度過這段日子。假如你我辦不到,這個人可就丟大啦,此時不宜說太多風涼話呢。”

天鶴真人臉色一沉,道:“貧道雖說隱遁多年不理世事,但衝著你這句話,貧道非管一次閑事不可。”

猿長老大笑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未已。此數言可以移贈青城舊友。”

石軒中和朱玲上了船,阮均雙臂一振,鐵槳劃水,小船如箭般射向湖心。

石軒中介紹朱玲認識天鶴真人,老道長拂髯笑道:“久聞朱玲姑娘芳名,如今一見,果然是國色天香,怪不得石大俠傾心至此。你們兩位一是絕世美人,一是當代大俠,真個珠聯壁合。但願上天賜福。”

朱玲道:“謝謝老仙長美言,這次南下,擾及老仙長清修,實在不安。”

天鶴真人道:“老實說,這個洞庭湖得蒙芳蹤俠影光臨,方見生色。貧道隱遁已久,幸得你們把衡山舊友引來,正不知如何謝謝你們才好。”

正說之際,舟行權速,已可望見湖濱。石軒中趁這時便告知阮均說,當日在碧雞山上,他因敗在鬼母手下,故而跳下懸崖。自此後,便不知史思溫去向。

阮均現出焦慮的神色,石軒中忙道:“思溫這他孩子雖然血性過人,但我跳崖之前,曾囑他要繼承我的遺誌,好好練武報仇雪恨,掃蕩妖氛以造福蒼生。他堅決地答應了,所以他一定是躲到什麼地方苦練武功,絕不會自尋短見,均兒你大可放心。”

阮均環眼大睜,臉上露出喜色,道:“這就好了,日後再相逢時,史大哥的武功一定更加精進。”

天鶴真人道:“史思溫天資卓絕,氣度高華,為人極是沉毅。異口必可繼石大俠之後,為之大放異彩。他自有遇合,均兒毋須過念。”說著話間,小舟已衝入一片野草中。左曲右旋,走了一會兒,小舟突然擱淺。

眾人棄舟上岸,在野草中走了半裏左右,眼前豁然開朗。先是一條極長的石路,兩旁均植著柏樹,齊整美觀。石路上十分潔淨,連落葉也見不到一片。光是這開頭的景象,已令人浮起進入仙境之感。

隻見一位少女,站在石路的盡頭,扶著柏樹,一直向這邊張望。石軒中笑道:“那位白姑娘還在此地,石軒中這次重來,已曆經大劫。今日履踏仙境,不禁頗具恍如隔世之感呢。”

朱玲因不知這段往事,是以心中微微浮起一絲不安。要知石軒中俊美無倫,恍如玉樹臨風。兼之氣度自高,令人自然仰慕。故此朱玲最怕女性們向他傾心。雖然不會怎樣,卻也不是味道。

天鶴真人道:“此姝實堪憐憫,貧道已親自向五十年前水域上第一位高人洞庭君程同的夫人說過,拜列在她門下。但因此女先天極弱,雖服過千年蘭寶,已脫胎換骨,化弱為強,但對練武尚未合適。而那千載碧蘭的神效,也無法完全發揮。程夫人看貧道薄麵,居然遠離故居,到昆侖山采藥,預計日內即可再返。”

石軒中聽過那洞庭君程同,一身氣功玄妙莫測,能夠在水底潛居個把月不須出氣換氣。

更別出心裁,獨創了兩件兵器,一是形如利剪的屠龍剪,剪口四麵皆刃,可以掃劈刺載之外,尚加以獨門手法的剪字訣。另一樣兵器乃是護身的玄龜甲,傳說是取自百年老龜殼,先用藥水弄軟,並且縮得又薄又小。將之壓平後,那龜甲便變成一塊長約一尺寬約七寸的薄板。用時可以懸在胸前及背心兩處,除了仙兵寶刃以外,難動此甲分毫。

那洞庭君程同已於三十多年前去世。程夫人因膝下隻有二女,均已出嫁。此時感到一切世緣,如虛如幻,便杜門不出。好在洞庭君程同威名極盛,水道中人一向崇仰為大宗師。對於程夫人所居的菱花塢水月宮,周圍二十裏以內,相約不得騷擾,直迄於今。

石軒中道:“那好極了,不過她的仇人武功極為高強,複仇之願恐怕不易達到呢!”

際均插嘴道:“石師伯,你以前不是許諾過白姊姊說,你要幫她手刃仇人的麼?那廝縱然武功高強,但怎能和師伯相比。”

朱玲聽了此言,心中留下一個疙瘩。大家走到石路盡頭,隻見那白娟娟眉目秀麗,一雙消限隻管凝瞧著朱玲。朱玲更加不舒服,但麵上依然露出笑容,先向她點點頭。

白娟娟向石軒中見過禮,忽見朱玲展眉一笑,美如天仙,不覺看得呆了。

朱玲故意攜著她的手,問道:“你為何這樣瞧著我?”

白娟娟道:“我聽過老仙長說,世上最美麗的人,便是石師伯的好友白鳳朱玲。現在見到玲姑娘,才知道老仙長的話一點不錯。”

石軒中笑道:“老仙長是世外高人,原不該說這種話。”

猿長老嗬嗬大笑,調侃道:“天鶴老友,這一回你何詞以對?”

天鶴真人誦聲無量佛,道:“貧道被糾纏不過,隻得將貧道聽到的傳言告訴他,其實貧道還未見過朱姑娘。不過今日一見,卻足以證明江湖傳言不訛。”

這時大家已步入草地上,但見四下花光如海,在這等深秋中,一點兒也找不到蕭瑟秋意。

朱玲嗟道:“在這等福地仙境中,小住數日,定可滌盡塵俗。”

天鶴真人道:“兩位若是不嫌棄,盡管在此長住。貧道並無眷戀之心,你們不算是奪人所好呢。”

眾人邊走邊談,最後在石屋內落座。天鶴真人為石軒中朱玲兩人安排一下,即命阮均去賣些柴米之類。大家歡談了好久,這才一起離開,任由石、朱這對情侶,徜徉於這片小天地中。

且說史思溫自從碧雞山下來,心中悲憤難抑,但又無可奈何。如今他隻好找個地方靜居,鍛練師門劍法,以期日後劍術有成,然後找回師門至寶青冥劍,再上碧雞山,和鬼母冷婀決一死戰。

想到要找隱居之地,便在傷腦筋。如今他囊中已不寬裕,而他又不能像其他的江湖人,可以靠水吃水,不得已的時候,還可以偷一家夥。

史思溫惘然想了好久,突然記起天柱峰烏木禪院。聽師父說過不久以前,因尋自己而上天柱峰。結果竟替佛門解了一劫。那血印大師馬是峨嵋三老中赤陽子的傳人,平生見多識廣。自己現下訪惶無計。光是談到統劍,如憑自己窮思苦究,隻怕不能達到天下無敵的階段,因此務必找一位高手隨時請教。血印撣師卻正是最佳人選。當下更不猶疑,直奔皖山天柱峰而去。中午時分,便抵達烏木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