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隻要一旦燃著,縱然星宿海兩老怪飄然而去,猿長老和石軒中勢將眼睜睜看著朱玲燒死,而無半點兒辦法。
那邊石軒中明白星宿海兩老怪去而複轉,定必全力迫攻猿長老,用意當然是想乘間殺死白鳳朱玲。是以他必須全速尋回長劍,才可以有把握和猿長老兩人將星宿海二老怪分頭擊退。
這時地缺老怪已繞著朱玲走一匝,滿地俱是黃黑色的石油。他手中油箱已注射了大半出來,當下以一手持箱,繼續運內勁迫射出石油,一手探入囊中,取出常備的火折。
猿長老一眼看見,急得厲嘯連聲,手中長劍震處,幻出千百道光華。先是一招“白虎掛袋”,劍尖搖頗不休,取麵門,指咽喉。天殘老怪明知對方內力比他更為深厚,不敢力封,使個身法,避開敵人正麵凶鋒。猿長老大喝一聲,續使“煙消火滅”之式,這一招乃是猿長老劍法中的無上絕招,淩厲無匹。天殘老怪一直退了五步,方始勉力站穩身形。⌒米⌒花⌒書⌒庫⌒h
猿長老神速如電般掉頭直撲地缺老怪。但見一道劍光,宛如長虹經天般刺向地缺老怪。
地缺老怪單足點地,屹立如山,揮杖疾擊。猿長老運足功力,連人帶劍撞向對方杖上。地缺老怪此時勢成騎虎,不敢收杖,也自運足內力,青竹枝硬砸過去。雙方一觸,地缺老怪因對方功力深厚,本就準備借力閃退。哪知青竹枝砸在劍光上,僅僅有如舉向萬載堅岩,紋風不動,卻沒有反震。
猿長老須發皆堅,威風凜凜。在劍光中驀然伸出猿臂,輕巧神速地奪了敵人左手鐵箱上的火折。跟著翻掌一擊,隆地一響,那口尚有半箱石油的鐵箱震躍地上。
好個猿長老不愧是成名一甲子以上的一代高人,不但身手高強,那應變之快,更是令人驚佩。就在他一掌擊落對方鐵箱之時,已仗獨步一時的輕功,騰身倒飛,一掠三丈。在空中轉個身,落在天殘老怪身前。指顧之間,他已攻出五劍之多,但見滿天匝地,都是森森劍氣。
其時天殘老怪左手恰己掏出火折,打了一下沒曾點燃。猿長老劍光卷到,匆忙運杖封架護身,已無暇再打火折。石軒中此時已見到長劍,忙忙縱過去拾取。
這邊的地缺老怪厲聲大笑道:“老猿你肯看看這是什麼?”
猿長老如言偷覷一眼,不由得大驚失色。敢情星宿海兩老怪也百出之輩,早先雖然被他在去一個火折,但此刻他手另外托著一枚。這位衡山派一代宗師至此也覺得計窮力細,毫無辦法。
石軒中在十餘丈外長嘯一聲,電急撲過來。但他缺老怪動手要打火石。隻要火星一冒,縱然石軒中來得比電還急,卻也無法挽救朱玲性命。
石軒中縱得又高又遠,此時身在空中,尚離地缺老怪十丈之遠。已經瞧見他把著竹杖挾在助下,雙手正要打火。他可不知其中竟是如是之險,方想那地缺老怪何故如此?眼光掠過,更加奇詫。敢情猿長老和天殘老怪兩人都已停手,猿長老的劍斜斜指著天殘老怪的中盤,天殘老怪的青竹杖橫封胸前,兩人姿勢,僵立當地。四隻眼睛卻凝注在地缺老怪身上。
這種奇怪的姿勢,一望而知乃是雙方施發,卻中途停住。但以這兩人的身份,也會這般模樣,可見得那件令他們停住的事情,該是如何令人驚詫。
說得遲,那時快。地缺老怪雙手一合鋼片,正要敲在火石上,一縷冷風直射向他左手腕脈。這一縷冷風,正是白鳳朱玲發出的金針。這枚金針所取之處,正是腕脈間的大陵穴,屬手厥陰心包絡經。以朱玲那等指力所發的暗器,雖然無法令地缺老怪斃命當場,卻也得終身殘廢,四肢癱瘓,無藥可治。
地缺老怪再恨敵人,也不得不閃開這一針。但見他雙手一分,那枚金針便從雙手之間的空隙穿過。白風朱玲明知自己一身安危都係在此舉,是以努力叫自己冷靜,玉手連續輕揚。
金針一根接著一根向地缺老怪射去,每一針都取的是對方必須閃避的大穴。
石軒中來勢極快,晃眼相距不及三丈。一眼瞥見那具囚禁著朱玲的鐵箱小門,上麵五把鎖頭已去其四。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掠過心頭:“隻要把這個鎖頭弄開,玲妹妹便可奪門而出。”當下奮神威大喝一聲,宛如平地響個早雷。右手一揚,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長虹,電射出去。劍光風聲尖銳嘯鳴,勁厲無比。地缺老怪不敢硬攫其鋒,單足一點,已退開數尺。
朱玲的金針仍然跟著他,使得這位名震武林數十年的老魔頭,居然連打火石的一刹那也騰不出來。
石軒中的長劍去勢有如閃電,嗆地大鳴一聲,劍尖擊在那具僅餘的鎖頭上。猿長老不由得喝聲采。原來石軒中遠在三丈之外,身懸半空而扔出長劍,居然襲敵兼毀鎖,一招兩式全部成功。那柄飛劍猶自深插入鐵門之上,並不隨鎖跌墜地上。這等功力,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猿長老喝出采聲之後,竟和天殘者怪一齊發覺停手得可笑。齊齊喝叱一聲,複又挺劍揮杖,打做一團。
石軒中身形一落地,揚手劈出一股罡氣,嘩啦啦暴響一聲,把地缺老怪迫退尋丈。白鳳朱玲暗自叫聲苦也。原來石軒中這一掌,把敵人迫退尋丈,便使她的金針無法再有效地牽製住敵人。而石軒中也無法及時趕上去,這豈不是弄巧反拙?
石軒中一掌劈出,便去拔劍。地缺老怪厲聲大笑,手中火光突現。白鳳朱玲登時麵色如死。那邊猿長老和天殘老怪忽又停住,都凝目等待那驚心動魄的一刹那。朱玲尖叫一聲,便向小門衝去。一掌拍在小門上,那道小鐵門紋風不動。敢情除了五具鎖頭之外,尚有鐵閂。
此刻鎖頭雖均已被毀,可是鐵閂未除,那道小門仍然不能開啟。她再運力連擊兩掌,小門依然紋風不動。這一下使得這位機管絕倫、美豔絕世的白鳳朱玲,急得兩行珠淚,奪眶而出。
這非是她怯懦怕死,而是不甘得到這樣悲慘的死法。
猿長老雖是一代高人,此刻正是關心者亂。而對方天殘老怪,一身功夫複又卓絕一時。
趁他心亂之際,猛攻數杖。有如排山倒海,毒辣無比。這數杖直把猿長老打得手忙腳亂,足足退了三丈有多,才能站穩腳跟。
地缺老怪手中火折已經點燃,火光閃閃,隻要他一揚手,當地立成一片火海,但奇怪的是他沒有扔火折去點燃那一片即燃著的石油。敢情石軒中左手執劍,右手揚掌作勢,站在地缺老怪和朱玲之間。
石軒中身手何等高強,地缺老怪不拘以什麼手法扔出那火折,石軒中必定能夠及時將火折擊飛老遠。尤其他已具有罡氣功夫,兩丈之內,火折無法通過。地缺老怪自然明白此理,同時那火折又不似尋常暗器,可以隨意用特別的手法擲射。一旦用力過猛,那一點火苗半途中便熄滅了,又有何用。
石軒中全身力量,均聚在右掌上。虎目圓睜,盯著地缺老怪的動靜,腳下一步一步地移轉上去。地缺老怪也緩緩繞圈移動。石軒中暗暗著急,原來這刻形勢凶險異常,他不敢動得太快。否則以地缺老怪的功力,一下引得他重心微失,當可乘隙出杖相攻,一麵把火折拋在鐵箱旁邊,引燃大火。但石軒中如若不移得快些,趕早一步保持擋在中間的話,地缺老怪突然閃到囚禁朱玲那具大鐵箱的另一邊,則他勢必要從鐵箱上躍過去。這麼一來,就怕會來不及阻截老怪扔出的火折。
總之,這刻形勢之緊張,無法形容。皆因朱玲被囚鐵箱中。四麵以及鐵箱之內都有石油。隻要火種一落,登時便變成一截焦炭。所以石軒中心頭惴惴。本來不容易被對方辦到的事,現在因關係重大,便老是覺得尚有破綻,因而緊張異常。
地缺老怪突然極快地橫移尋丈。石軒中不敢怠慢,施展上乘輕功,對方一動,他也跟著移動,嚴密地監視著對方。
那邊天殘者怪正在得勢,忽出一招“橫江截鬥”,青竹杖橫掃在猿長老的劍上。猿長老麵色微變,退了兩步。原來猿長老手腕已經酸麻,一退開後,便立即改以左手持劍。
天殘老怪起這空隙,一麵縱身倒退,一麵用口街住青竹杖。騰出僅有的一隻手,打囊中拋出一枚火折,口中嘯了半聲,便遠遠擲給地缺老怪。他這一手,果然明毒無倫。隻等地缺老怪接到火折之後,分以雙手持著均已燃的火折,那時節石軒中縱有天大神通,卻也無法阻擋得了對方拋出火折。
正在著急之時,石軒中耳中忽聽朱玲道:“石哥哥,你退到我前麵來……”石軒中人隨聲動,驀地已挺立在鐵箱邊,卻是以背向箱,麵對著敵。
這時地缺老怪伸手把另一枚火折接住,迎火一晃,便已燃著。
朱玲急急道:“石哥哥,我準備好了。你一腳把這鐵箱踢開,越遠越好。最低限度也得踢離這片石油區域。”
石軒中一聽這辦法真不錯,登時神速地橫劍用口銜住。同時間已轉過身軀,雙掌按在鐵箱上,發動全身功力,往外一送。嘩的一聲,那具高達七尺,寬逾三尺的巨型鐵箱,已應手飛起,離地兩尺,直向那一邊飛去。
地缺老怪心黑手辣,兩個火折一燃著時,便已分頭扔出。隻聽轟的一聲,火光衝天而起,出現了一個方圓三丈的火海。熊熊火光中,石軒中長嘯一聲,及時從火海中飛起來,晃眼落在火海外尋丈外,那兒正是朱玲被困的鐵箱所落之處。
石軒中身形一落,雙掌齊飛,又把這具鐵箱震出丈許,這次因用力不勻,那具鐵箱直立地落在地上,竟然橫倒落地,並且滾了一下。石軒中大驚,一麵嚴防敵人來襲,一麵大聲問道:“玲妹妹……你沒事麼?”
半晌,朱玲才應道:“石哥哥放心,我……我沒事……”
石軒中心裏湧過一陣憐惜之情,明知朱玲必定跌得發昏。不過看看那片火海,複又大感安慰。要不是朱玲機智過人,及時叫自己震開鐵箱,此刻縱有大羅神仙,也將無法挽救。
忽見地缺老怪沿著火海過來,石軒中心頭一動,正要上去把他截住。地缺老怪已陰森森地連連冷笑,倏然用青竹杖深入火海中,一挑一彈。數團火光,疾射向囚禁朱玲那具大鐵箱。
石軒中玉麵變色,劍眉一剔,大喝一聲:“無恥之輩,一味以暗算手段傷人……”喝罵之聲中,右手發出罡氣,左手舞動寶劍,將那數團分開射到的火光一一攔擊回去。
地缺老怪陰森森回罵:“你們也不覺無恥麼?趁我兄弟不在之際,毀我法器,敗我大事……”青竹杖不住地插入火海,挑起一團團的烈火,紛紛地射到。為數又密又快,晃眼已有一團落在鐵箱上,登時火光大起。
那邊的猿長老本正讚佩石軒中推開鐵箱的機智,此時忽見鐵箱著火,紅光衝天而起,不由得大凜。心亂則手慢,天殘老怪呼地一杖攔腰掃人來,猿長老墓地驚覺時,青竹杖已堪堪掃到腰上。
天殘老怪為邪派中一代高手,勝而不驕,拿捏時間,直到青竹杖已沾上敵人身體,方始運足十成太陰真力,從杖上傳出。杖風過處,猿長老去得無影無蹤。天殘老怪頭也不回,大喝一聲,提杖向右方急外而去。
原來衡山猿長老成名逾一甲子,平生以上古嫡傳猿公劍法及輕功提縱術稱雄武林。剛才死生一發之際,猿長老施展出獨步當代的輕功,隨著敵人杖上風力飄飛開去。然而對手太強,乃是與當今號稱天下第一的鬼母冷婀齊名的星宿海兩老怪。尤其太陰真力,陰柔之極,發時幾已無聲是以猿長老雖然能夠隨著杖風飄飛開去,但五髒大震,已負內傷。
天殘老怪追過去,撒出漫天匝地的青竹杖影,登時把猿長老困在竹杖影中。
石軒中在這一頭眼見火光大起,不由得目眺盡裂。要知他天資聰穎,判斷力特強,一見那火光之勢,料定鐵箱之內必也是盡是烈火。朱玲縱然是鐵鑄的身軀,片刻間也將焚為溶汁。是以他已放棄去搶救朱玲,大喝一聲,宛如青天起個霹靂。
地缺老怪得手之後,心中大快。正要仰天長笑,被他大喝之聲驚動。方想這石軒中端的功力絕世,這等喝聲,如換了常人,勢必震死當場。疾忙一瞥,隻見他頂悲壯之容,目眥已裂,末端隱現血跡。這幅景像投入地缺老怪眼簾,一任他平生縱橫天下,殺蟲捏蟻,卻也禁不住悚然而驚,不知不覺中退了兩步。
石軒中捧劍仰天長嘯一聲,嘯聲激越蒼涼,悲壯之極。嘯罷依然仰天遙視漠漠長空,悲聲叫道:“玲妹妹魂魄且留片刻,看你石哥哥把仇人首級取下,為你祭奠送行。”
地缺老怪被對手氣勢所攝,心中泛起逃走之念。方要舉步,又聽石軒中朗聲喝道:“地缺老怪,你如敢和我大戰五百招,石某人敬你一代魔君,雖然殺你以祭奠我玲妹妹,但事後必親手收葬你屍骸。你如妄想逃走,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石某也絕不放鬆一步。”
此言一出,地缺老怪已恢複正常,打消了逃走之念,但心中卻不免奇怪何以自己稱雄了一世,今日居然會怯敵起來。當下陰森森笑道:“石軒中,狂言且勿妄發。老夫不必與你在口舌上稱雄,既管發招便是。”
石軒中調元運息,收攝住紊亂激動的情緒,功行全身,然後身劍合一,驀地衝霄而起。
但見平地湧起一道眩目虹光,直飛上五丈高空,然後掉頭下擊,一瀉千裏,氣勢如虹。
地缺老怪明知生死存亡,在此一戰,再則他所以有把握之故,但因天殘已擊傷猿長老,取得上風。他本人以一敵一,縱然會輸在石軒中劍下,但隻要天殘老怪及時趕來,施展出雙竹合壁的絕技,對付石軒中以及已傷的猿長老,自然綽綽有餘。當下他目光一瞥,已知對方這一劍乃是畢生功力所聚,不可硬攫其鋒。暗忖這刻保命要緊,那一手壓箱底的救命絕技,非使用出來不可。於是運集太陰真力,盡聚左掌之上。右手持在竹杖末端,另一端卻斜斜點在右方地上。
劍光如虹,電掣星瀉般當頭罩下。金刃破風之聲,銳烈之極。遠在數裏周圍,俱能聽到。這一招是崆峒派稱尊天下的伏魔劍法中大九式中的絕招,稱為“君臨大地”,威力至大。石軒中至今未曾真正施展這一招的威力。皆因大凡武學中奇絕的招數,無論如何,必有正反兩麵。即是有利亦必有害。像他這等劍術,固然極少破綻供敵窺伺,但除非不被敵人抓住機會。如被敵人攻入,則必比普通招數凶險萬倍。
他這一招“君臨大地”,若施展出真正威力,定必傷人。用以對付弱手,則不必施展這等不能留手的招數。用以對付鬼母之類的蓋代高手,則唯恐同歸於盡。是以他從未用過這一招極端的煞手。如今這第一次施展出來,劍上棱芒暴射,光虹眩目,真有“君臨大地”的威勢。
直到劍光罩下之際,地缺老怪方始看出這一刻的真正威力,不由得暗叫一聲:“慚愧!”竊幸自己不敢大意,果然算得十分準確。
說得遲,那時快。石軒中虎目圓睜,身形化在劍光中,急瀉疾衝下來。忽見敵人左掌迎空擊來,當下理也不理,劍光暴漲,已堪堪射到對方頭上。地缺老怪手腕一振,整個人斜飛開去,卻聽劍光破空之聲,緊隨著自己身形追來。
在這生死俄頃之間,地缺老怪的身軀忽平躺空中,右手青竹杖在地上,作為軸心,極快地滴溜溜旋蕩一圈。石軒中以絕世輕功,劍光下而複起者達四次之多。但因對方並非直著斜縱開去,而是沿青竹杖為軸心疾旋,因此四次追擊俱未得手。地缺老怪以怪異無比的身法,避過敵人驚天動地的一擊。這時身形已轉了半個圈子,疾忙沉氣停住身形。
石軒中雙腳落在平地,大喝一聲,長劍甩手電射出去,劍光過處,地缺老怪慘哼一聲,身形連連搖晃。隻見那柄長劍,從他左肩腫前麵插入,從肩後直透出來。這老怪竹杖仍不撒手,負痛暴怒地用杖頭疾砸在背後突出來的劍身上,登時將那長劍掃斷。
石軒中赤手空拳,仍然絲毫不懼,奇快地撲過來。掌發罡氣,勢若奔雷般未到。地缺老怪不暇將肩胛上那半截長劍拔出,忙忙忍痛縱開,就勢一杖橫掃出去。兩人立時激戰起來,轉眼間已換了四五招之多。
地缺老怪仗著青竹杖長達五尺以上,加上手臂的長度,威力可及八尺以外。石軒中的眩門罡氣雖然厲害,但他尚未練到家,是以威力不能及遠,尤其對方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必須在五尺之內,方生奇效。是以地缺老怪的青竹杖使開來,嚴密守禦,石軒中一時攻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