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道士親嘴救弱女(3 / 3)

阮均大怒喝道:“你這惡毒的人,竟敢胡亂提我師父法號。”罵聲未歇,叭地一聲響,那無情公子張鹹使個怪招,一棒抽在石頭上,震得阮均踉蹌而退。無情公子張鹹又盡力迫攻史思溫,卻見史思溫一味施展那套平生未見的劍法,精嚴無比,使他無法躁急輕進。

阮均手腕震得酸麻無力,站在戰圈外喘息。無情公子張鹹好像不將他放在心上,竟沒理他。阮均回頭一看,隻見白娟娟周窗觀看,登時雄心大起。他正要揮石上前,卻見無情公子張鹹突然一連數棒,分從四方向史思溫進攻。

史思溫苦戰至今,驀然大喝聲,長劍震出千萬縷劍氣,完全封住敵人攻勢,跟著一招“夜渡關山”,人隨劍走。砉然一響,刺穿敵人棒影,躍出戰圈。

無情公子張鹹明知自己對付這兩個敵人,穩操勝算,不過這已使得他顏麵無光。隻因還須苦戰一、二百招不等,才有機會可以擊倒那使劍的敵人。他壓棒不追,冷冷道:“史思溫你的劍法,已經足可獨步劍術之林,你師父是誰?”敢情他自負博識天下武術,卻認不出史思溫這套劍法。

史思溫傲然應道:“家師石軒中,天下妖邪聞名喪膽。”

無情公子張威麵現喜色,頷首道:“咳,我怎的沒想到是石軒中一派。”

史思溫和阮均迷惑地對望一眼,隻因這廝麵露喜色,可能正因是石軒中的朋友。但如是石軒中的朋友,焉能如此邪惡,不但奪人所好,還下毒手擊斃白家三人。

無情公子張鹹仰天長笑一聲,揚揚得意地在他們前麵踱個圈子,驀然站定,問道:“你師父現在何處?”

史思溫沒有立即回答,凝視他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與家師可是素識?”

無情公子張成焦躁地擺擺手,道:“我們不相識,但我正要找他。”

史思溫呼一口氣,道:“這就是了。”“是什麼?”無情公子微怔問道。

史思溫厲聲道:“家師俠名滿天下,如果早識得你,還住得你肆虐於世上麼?”

無情公子張威怒目睜視著他:“你師父有什麼了不起。遇上我時,叫他明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此言一出,不但史思溫勃然而怒,阮均也不屑地哼一聲。無情公子張鹹知他們不服,傲然一笑,道:“這兩日本公子身上有病,尚未複原,故而剛才沒有施展出真正功力。你們俱是坐並觀天之輩,哪知本公子的真正功力。呔,看招”喝聲未歇,一棒橫掃過去。史思溫一招“蒼龍入海”,劍尖沉處,疾撩敵臂。跟著便有幾下變式,乘隙反攻。

無情公子張鹹大喝一聲,杆捧上風聲陡然銳烈刺耳。啪地一響,史思溫手腕一麻,震開數步。隻見無情公子張鹹杆棒餘勢猶勁,呼一聲直掃向一旁的阮均。阮均自恃力大。運石一架,啪地響處,阮均也被震開數步,持石的右手垂下,敢情已被痛麻得抬不起來。

若不是史思溫先擋了一記,他手中石頭不甩手飛開才怪哩。史思溫大驚,暗付此人真有深不可測的功夫。這一招看來平淡,威力卻大。甚似西康一派武功,專以勇力克敵。

無情公子張威果真是施展西康金沙一脈的獨腳銅人招數,剛勇絕倫。但這一招之後,臉色發青,似是用力過度,身軀難以支持。但他仍不歇手,大喝一聲,杆棒忽地飛起,由空中直砸下去。招數剛剛使出,忽見兩個勁裝疾服的大漢,一掠兩丈餘,捷如飛鳥,撲到當場。

其中一個麵目凶惡,鼻鉤如鷹的大漢,手持狼牙棒,尖銳的狼牙在日光下閃耀出萬道寒芒。他大聲叫喊道:“公子不宜過勞,小人等來也……”

無情公子張鹹毒龍棒一收,微哼一聲。另外那個漢子,麵目倒甚清秀,年紀約在四十上下,左手持著一麵半尺大的銀盾,右手一支短劍,也自銀光燦然。他的身法尤見迅疾,轉眼落在無情公子張成身邊,一語不發。

這兩人來勢神速凶猛,大有動手之意,但聽無情公子張鹹不悅地哼一聲,立刻收煞住勢子,全都卑謙地不敢動彈。無情公子張鹹冷冷道:“你們不奉我命,現身出來幹什麼?”

那手持狼牙棒的大漢躬身稟道:“公子且釋雷霆之怒,小的們本不敢違背公子嚴命,但公子你這兩日玉體違和。而且收拾這兩個鼠輩,何勞公子貴手?故此小的們大膽出來,請公子恕諒。”

這時史思溫已看清楚這個麵目凶惡的大漢,敢情隻有右手,左臂已斷,垂下的衣袖卻甚特別,竟然有齊膝之長。又見此人麵目雖然獰惡,但對這無情公子張鹹馴如家奴,言語又甚流暢得體。不禁暗暗詫異,想不出這人來曆。

無情公子張鹹顏色稍霽,微笑道:“你言之有理,那麼這兩個人交給你們了。這個史思溫的師父是石軒中,那個孩子的師父是前代高手天鶴牛鼻子。你們將他們擒住,不愁他們的尊長不出來。”

那鷹鼻大漢恭謹地應一聲,旁邊另外那個麵目清秀的漢子,也點點頭。無情公子張鹹又笑道:“本公子去將那妞兒一並捉回去。”

一言方畢,騰身而起,方向直指白娟娟倚著的窗戶。

阮均怒氣填胸,暴叱一聲,縱起半空,攔截敵人。無情公子張鹹去勢甚疾,轉眼和阮均撞上。隻見他冷冷一笑,雙袖一拂,身形在半空居然轉閃過去。

阮均一石砸去,剛打個空,萬點光芒已照頭罩下。原來是那個手持狼牙棒的大漢,跟蹤躍起來,一棒當頭砸下。阮均閃無可閃,運足氣力,舉石招架。轟的一聲,人影分開飛墜落地。阮均暗中凜駭,自忖今番生命休矣。原來他手腕痛麻未消,複又硬架了這一下,石頭也幾乎抓不住。

那邊史思溫已和另外那人激鬥起來,當當之聲,不絕於耳。原來他一上手,已知這個悶聲不響的漢子,功力比之攔擊阮均的更高。故此長劍揮處,便使出師門伏魔劍法。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今日隻怕要栽,因為他剛才硬撩敵人一棒,手腕尚感麻木。此刻接戰,真力甚感不勻。

對方右手銀劍完全不動,僅以左手銀盾護身,招數神妙異常。史思溫每一劍都剁在盾上,故此有如打鐵般當當連響。事實上假如史思溫不是因手腕麻木,以致劍上好些精微變化使不出來。對方護身銀盾的招數雖佳,也將無法抵禦地伏魔劍法的攻勢。

史思溫連斬了十多劍之後,腕上更覺痛麻。忽聽際均失聲一叫,偷眼一覷。敢情阮均雙手空空,那塊權充兵器的石頭,已被敵人狼牙棒砸飛。那獨臂大雙捧法勇猛無比,此時仍不罷休。五招不到,阮均身上衣服已被掛破數處,卻沒有流血掛彩。史思溫怒罵一聲:“不要臉。”但自家也覺難支,無法往援。

無情公子張鹹橫抱白娟娟出來,她不停地尖叫掙紮。阮均心頭大震,微覺慌亂。對方大喝一聲。左袖陡然飄飛起來,掃在他身上。阮均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白娟娟見際均倒地,尖叫一聲,纖纖十指,直抓無情公子張鹹麵門。張鹹頭顱一側,髻腳被她指甲刮亂,他怒哼一聲,隨手將她擲在阮均身上,她忍住疼痛,搖搖阮均,雙目空自大睜,卻不言不動。白娟娟怎知那鷹鼻凶惡大漢,使的正是內家流雲飛袖的上乘功夫,將阮均穴道拂住。以為他已死,玉麵上垂下兩道淚痕。

這時史思溫形勢危殆無比,原來那悶聲不出的漢子,不複固守,右手銀劍也開始進攻。

這個不出聲音的漢子,左右手招數僅自成一家,大有來曆。那麵銀盾,使的正是邪派高手羅刹夫人睥睨武林的魔籃護身十大招。右手這銀劍的招數,乃是當今兩派的獨門武功。一是稱霸天下的鬼母冷婀玄陰真經中的玄陰十三式。雖然僅得八招,卻已具見威力。一是星宿海於竹老祖的青竹杖法,也是僅得十數招。但兩者揉合而用,剛柔各臻極妙。加上他左手銀盾,防守得十分嚴密。史思溫簡直無懈可擊,反而因手腕痛麻之故,封架不及。

但一連三次,那漢子因右手中銀劍遞入劍圈之內,史思溫眼看大劫難逃,卻不防他左手伸指一彈,便將厄難化解。那漢子手中銀劍,三次都差點兒把持不住,飛甩出手。這種奇特的局勢,看得無情公子張鹹和另一個漢子,眉頭大皺。

隻見史思溫忽又露出破綻,那漢子一劍戮去,直取胸腹。這一劍如若挨上,非肚穿腹破,登時身死不可。無情公子張鹹喝了一聲。那漢子劍力量陡減。史思溫使出達摩三式中的彈指乾坤之式,左手食指一彈。剛剛彈在敵人劍上,忽覺有暗器襲到。這時欲閃不能,微吭一聲,長劍撒手,翻身栽倒地上。

白娟娟尖聲大叫,猛可起身撲向無情公子張鹹。旁邊那個大漢一掌把她撥開半丈。仆倒地上。她又爬起來,頭發蓬散,花容慘淡,仍然撲向無情公子張鹹。那大漢早一步攔上來。

左袖拂過她身上,登時拂住穴道,悶聲不響地倒地不起。

無情公子張鹹剛才忍耐不住,彈出一枚小石,以隔空打穴手法將史思溫打倒。但他性情甚傲,事後頗覺後悔,因此並不高興。當下吩咐道:“呂聲你把他們三個搬到船上,蔣青山跟我來。”

獨臂大漢先應了,左袖一拂,卷起白娟娟。狼牙棒斜斜背好,將阮均抓起來,用牙齒銜住他的衣服。這才過去史思溫那邊,單手如提小雞,直奔湖邊。另外那個麵目清秀的漢子,不聲不響地過來,跟著無情公子張鹹,走向白家。

花園一片零亂,花卉佳草都完全精塌掉。無情公子張鹹果是無情,看也不看,跳入房內。他用腳尖將三具屍首,全踢在一隅,然後指指地上,蔣青山用銀劍在地上畫起來。先畫一座山,然後在山腳處畫了一頭豺狼,最後在山頂上畫一片雲。他雖是隨手而畫,甚是快速,但那片雲。那座山與及那頭惡豺,都畫得生動無比,直是一代丹青妙手的格局。

無情公子張鹹道:“還得留點記號,好叫石軒中他們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候他們。”蔣青山頷首,想了一下,便畫將起來。

這刻在小桃源中的天鶴真人和石軒中,都絲毫不知徒弟們有此大變。

直到下午時,石軒中才發覺不妥。隻因為史思溫為人最為拘謹,絕不會去了大半天,而不事先稟告之理。天鶴真人卻不大在意。因為阮均一向性野,精力充沛,常日東奔西跑。好在天鶴真人功夫精深,不須三餐進食,因此阮均有時會外出整整一天才回來。

石軒中見天鶴真人不提及此事,便不好意思提起。而他苦練青城絕傳的道家罡氣,就是半日。是以偶然想起,一旦放過,重新用功,便又是半日時光。天色入黑,石軒中用完功,隻覺天鶴真人親自端了一個木盤進來,盤中有兩大碗素麵。石軒中大感不安,忙忙稱謝。

天鶴真人靄然而笑,道:“軒中,你可是為了均兒那野孩子,把史思溫不知帶到什麼地方去,因而感到不安麼?”

石軒中笑道:“老仙長料事如神,但晚輩之虛,並非無因。史思溫天性拘謹,不管如何說法,但他必會抽空回來一稟,然後再去都可。今天整日未見,大不合他的為人呢!”

天鶴真人不再言語。兩人進食後,天鶴真人才道:“早先貧道怕你心急,故而不說。如今已食畢,不妨說出來。以貧道測度,他們兩人氣色晦暗,定在最近遇著凶險。天數如是,貧道亦無法挽回,是以不告訴你。”

石軒中驚道:“那麼他們現在一定遇險了?”

天鶴真人麵色一正,道:“貧道以為一定是遇了凶險,不過他們俱非夭折之相,相信終必無恙。”

話雖如此,但事實上凶險是遇定了。最後能否平安歸來,卻未可知。這叫石軒中如何能不憂慮起來,但他仍然沉得住氣,問道:“晚輩意欲出去一摸他們下落,老仙長以為如何?”

天鶴真人道:“他們早上要去看那千載碧蘭結實,貧道知在何處。反正沒有舟楫,不能到湖上巡視。那一處則陸路可通。我們同去一看,如無異兆,便大費手腳哪!”

他們言罷起身,不久工夫,已走了數裏之遠。又走了一刻,到達那座村落。方一入村,便已感到不妥。

原來他們一入村子,便見到在村邊的一幢屋子,燈光明亮,屋外有兩個差役打扮的人,守在門外。

天鶴真人口中誦聲善哉,遙指那幢房子,道:“該屋必曾發生事故。”

石軒中現已非昔比,江湖閱曆增進不少,微一忖思,便道:“老仙長說得不錯。一則貧苦村民絕不會這麼浪費燈油。二則那兩名公人守在門外,若有所待。一定是發生人命案,故而等候上司及驗屍仵工,勘查現場。”

“你說得有理,我們得想個法子,進去看看。”

他們迅速地繞到後麵,屋後卻沒有公人看守。原來大凡發生了凶案,官家有人來到現場,則凶手定必早已遠揚。是以這兩個公人毫不在意,一心等候上司及仵工趕來。

屋內有兩條人影在活動。他們身手極為迅捷,而且因此刻窗門已用木板擋住,外間極難看見房內情形。他們憤怒地看堆在屋角的三具屍首,那白家之人與人無忤,麵目甚是善良。

天鶴真人乃是江湖上的老行尊,略一審視,便低聲道:“他們都是被功力絕高之士,點了死穴。死後才踢在一起。可見那凶手之殘酷。”

房內淩亂的情形,顯示曾有惡鬥痕跡。兩人都暗自明白,可能兩個小兄弟就在此地遇險。若非被人擒擄而去,便是惡鬥之後,追躡敵人下落。天鶴真人看見屋角那盆千載碧蘭,葉色碧如上佳翠玉,極是美觀。他嗟歎一聲,躍過那張木床,將那盆一代仙品拾起,捧在手中。

石軒中低頭細看地上留下的記號,最靠近屍首堆放之處,畫著一朵雲、一座山以及一頭惡豺。他心頭一震,記得這次出山,已聽到江湖上傳說,近兩年來出現了一個怪人,全然不是黑白兩道,也不是鏢行中人。此人行事毒辣殘忍,好些武林中人碰上了他,無緣無故地送了性命,屍身旁邊便留下這個記號。

風聞天下間唯有玄陰教教主鬼母得知此人來曆,因為玄陰教的人從未遭此人毒手。其次對於這些凶案,都置之不理。目下此人複又出現此間,江湖上因不知此人姓名,便稱之為雲山豺。如史思溫和阮均兩人俱被擄去,則可以想見此人功力之高,最少也不在自己之下。

石軒中驚然微凜,暗想方今天下突然出現了這麼多的能手,看來日後必有無數苦戰的機會。他隨即又發現另外一幅畫,此畫由上而下,先是一個月亮。然後是日落山頭的黃昏景色。下麵是一個箭頭,直指右方。箭頭之下,便是數幢房屋,組成一個村莊。村莊再下麵,便旯多個圈圈,銜接在一起。宛如許多個金環,扣在一起。

石軒中看了之後,莫名其妙,正在猜忖。天鶴真人已到了他身邊,悄悄道:“貧道久已不出洞庭湖,還是不久以前,武當高弟鐵膽吳士陵來謁,曾告貧道以近些年來的正邪高手,那雲山豺便是其中之一,軒中你想必也曾聽過此人。”

他點點頭,道:“這廝果真邪惡殘酷,直如凶豺。老仙長請看這一幅意思好像是連貫在一起的圖畫,竟是什麼意思?”

天鶴真人看了片刻,然後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再慢慢尋思不遲。”

不久,他們在村外樹林子內,相繼停步。找了一塊平坦大石,坐下尋思。

石軒中首先擔心地道:“看來思溫和均兒他們都落在此人手中,生命的確堪虞。”

老道人微微頷首,黑暗中可以看到他白皚皚的頭顱一上一下地點動。

“若不是已將思溫、均兒兩人擄走,雲山豺這廝焉會從容再留圖示意。”石軒中補充說:“但那些圖畫中什麼意思?月亮、落日、箭頭、村莊、圈圈……”

天鶴真人慎重地道:“他們兩小兄弟昨日早晨曾來此一趟,想已為雲山豺所見。今晨交手時,雲山豺已問出他們兩人師承來曆。那廝一定知道我們都在附近,故此這一半圖畫,定是留給我們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