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虛虛實實(3 / 3)

她回頭向李昆道:“待小妹聽過他的話,你才動手不遲。”

逢應時高聲道:“隻怕到時楊姑娘仍然不肯走開呢?”

李昆道:“是啊!楊姑娘讓開他,如若不然,可別怪兄弟無禮得罪了。”

楊燕道:“李兄何必中了別入之計?我們先鬥一場的話,得利者決非我們當中之一,你信不信?”

李昆認為很有理,皺眉道:“很簡單的事,被你們弄得十分複雜,真是何苦來呢?”

楊燕巳轉身與宗旋說話,宗旋向她講了幾句,她眉宇神情間,顯而易見,露出異常佩服之意。

婁濟世心想:“這機會豈可失卻?”

於是也一躍上前,一麵說道:“貧道也請教請教宗施主的卓見。”

他走近宗旋,又道:“宗施主可肯賜言一開茅塞?”

宗旋壓低聲音,道:“道長好說了,鄙人要說的是諸位若殺死了我,有損無益,徒然樹強敵,添麻煩。假如我是諸位,定必利用我博識天下各家派武功的長處,以對付你們共同的敵人。”

他微微一笑,又道:“以我猜想,你們必有一個或多個共同的強敵,方會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之久。自然,其中尚有別的隱秘,怛那已不幹我事,無須猜測。”

婁濟世可也忍不住連連點頭,向李、逢二人投以一瞥,目光之中,大有認為他們愚蠢的意思。李昆搔頭抓耳,逢應時聳肩冷笑,兩人的內心中,都充塞滿了驚訝和疑惑!無論怎樣,也想不通宗旋說的什麽話,竟能使楊、婁二人如此信服?婁濟世高聲道:“李兄和逢兄當真不想聽聽這位宗旋兄的高見麽?”

逢雁時感到話中有刺,當下說道:“假如我們不聽,婁道長有何打算?”

婁濟世道:“嘿!嘿!那時我們自有打算,但目下恕難奉告。”

李昆道:“不說就不說,老逢,你怎麽說?”

他徵求逢應時的意思,乃是準備出手。逢應時正想招呼他一齊出手,以他的估計,婁、楊二人,當非敵手。然而念頭一轉,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道:“李兄你敢是忘了?宗旋兄說過如想知道,便可問他!因此咱們何須與婁道長多說?直接向宗旋叩詢,不就明由了麽?”

李昆一看他不支持自己,心中泛起一股恨意,但眼前情勢已是以叁對一,他再狠也不敢發作,隻好說道:“逢兄這話有理。”

逢應時心中忖道:“何止有理,簡直是救了你一條狗命。假如我們上前動手,婁、楊二人在宗旋指點之下,自然毫不費力的取了我們性命。”

他移步上前,宗旋又道:“既然你們兩位都想知道,兄弟就可以公開的說出來了。剛才我向楊姑娘、婁道長建議,不妨利用我博識天下各家派武功之能,以對付你們共同的對頭。”

逢應時一怔,道:“是啊!此法大是高妙,但我早先竟沒想到。”

他隨即向婁、楊等人說道:“不過咱們必須做到一點,那就是不能讓宗旋兄與獨尊山莊之人接上頭。

如若不然,咱們不但無法控製他,隻怕反而蒙受其害,變成兩麵受敵的形勢。這也是兼顧咱們秘密的妙法。”

婁濟世道:“逢兄說得是,目前咱們必須使宗旋兄與獨尊山莊的關係切斷。”

宗旋道:“好吧!反正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回頭四顧,又道:“咱們老是逗留此處說話,隻怕不大方便吧?”

楊燕道:“我們這一幹人,會在此處碰上,正是因為要在此地等候一個人。”

宗旋道:“可是等候你們的共同對頭麽?”

她點了點頭,宗旋瞄了她那麽動人的身材一眼,心中不禁又叫聲“可惜”,心思迅即轉向這件事上,問道:“你們怎知他一定會從這兒經過呢?”

婁濟世道:“詳情不便奉告,但總之一定會經過此地。”

宗旋道:“好!那麽我們在這兒等著吧!”

他回身登車,這回無人攔他,因為大家都瞧出他神色不大妥當,好像是疲勞過度一般。

他說過已中劇毒,是以大家都讓他休息去。

宗旋在車中坐了好一會,竭力凝神定慮,好不容易才恢複如常。轉眼向車外望去,婁、逢、李等人已失蹤跡,恰好見到楊燕獨自走來。她走動之時,風姿綽約,甚是動人,但可惜的是麵貌庸俗,使宗旋看得直搖頭。

她迅即跨入車廂,向宗旋笑了笑,道:“車子停在此處,不大妥當。但我們又怕擾亂你運功,所以竭力忍耐。你現在已醒,那就最好不過了。”

馬車忽動,原來是那中年婦人,把馬車拉入路邊的樹木後麵。宗旋向大路張望,目光仍可從枝葉間隙透過。

他道:“那車把式呢?”

楊燕道:“我不知道,大概是被他們宰了。”

宗旋道:“好毒辣的手段!相信這正是你們幾派,數十年來能夠保持秘密的緣故了。”

楊燕道:“你這句話,可以證明你當真是鐲尊山莊之人了,如是俠義道中之人,一定會有譴責的意味。”

宗旋欣然一笑,道:“我直到現在,總算恢複了真麵目,用不著假惺惺作態。但可惜剛剛享受到這等自由自在的人生之時,馬上就要結束了。”

楊燕露出關切的神情,問道:“你中的劇毒,無法醫治麽?”

宗旋道:“能苟延殘喘上幾天,已經很不錯,不要說是治愈了。”

楊燕道:“多可憐!這個下毒手之人,一定很你入骨,才使你多受幾天活罪。啊!我知道了,下手之人,一定是個女孩子,否則不會使出這等惡毒手段?”

宗旋並不否認,道:“每個人總須一死,隻不過遲早而已,所以我不想討論這件事。告訴我,女子的心腸當真如此狠毒麽?”

楊燕笑一笑,道:“假如是與男女之情有關,便會變得萬分狠毒,當然這也不可以一概而論。”

她細細打量宗旋一會,才又道:“你真是俠名甚著的宗旖麽?為何又會是獨尊山莊之人?我記得江湖上傳說,共有叁個人敢正麵對抗獨尊山莊,你便是其中之一,但你如今卻變成獨尊山莊之人,豈不奇怪?”

宗旋一笑,道:“原來你對江湖之事,仍然知之甚詳。你們的對頭究竟是誰?”

楊燕道:“我們欲得之人,是個老太太,但我們忌憚的,隻是她的兒子。”

宗旋道:“那很簡單,你們動手之時,我從旁觀察,提醒你們用什麽手法,克敵製勝。

隻要殺死那,我也沒事了,對不對?”

楊燕道:“不錯!但我卻怕他們事後竟不放你走。”

宗旋道:“那倒不怕,隻要你肯幫我’諒他們亦不足為患。”

楊燕道:“就算你能指點我,使我獲勝,但他們人多勢眾,隻須分出一人,便可加害於你了。”

宗旋道:“你能不能送個訊,通知獨尊山莊?”

楊燕沉吟一下,道:“本來並無不可,但我現下分不出人手,替你辦事。”

宗旋算來算去,知道自已處境果然相當危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隻好暫時擱下了,問道:“你們一直監視著對頭們的行蹤麽?”

楊燕道:“是的,他們多少年來,都住在固定的地方。但由於該處有奇門大陣封閉,加上她的兒子武功高強,我們不敢入侵,故而不得不刻刻提防被她兒子搜殺。”

宗旋哦一聲,道:“這樣說來,你們這幾派已有不少人死在那手中了?”

她點點頭道:“是的!我們都難與他對抗,因為他深悉我們各派的武功,所以我們見到了他,隻有逃匿的份兒,你說可笑不可笑?”

宗旋道:“可笑倒不,奇怪才真,因為你們既然鬥不過那老太太的兒子,今日又如何敢在此截擊?”

楊燕道:“因為這一次那老太太也出門了,她乃是生病甚重,所以要上銅山求醫。”

宗旋道:“原來如此,那麽這一處渡口,竟是必經之路了,你們可是打算舶到河中,始行動手?”

楊燕道:“是的!那李昆水中功夫很好,不在話下,別人我不深知,但至少我自已下過苦功,自信尚可與任何高手一拚。”

宗旋道:“如果是在水中,那就沒我的事了。”

楊燕道:“但假如渡船未開,已經被他發覺動手,則我們非倚靠你不可了,因為我們雖然不難以老太太來挾持他,但萬一那老太太一怒自盡,我們就慘了……”

宗旋聽到現在,還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有何仇恨?說到這些門派之間的關係,亦很微妙,有時似是早有默契,有時則似是從不相識。而現在,他們卻任得這個似乎對自己頗好的楊燕,看管看自己,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她會縱放他?或者是與他連成一氣?宗旋一麵研究這些奇怪的問題,一方麵則尋思那一對母子,是什麽來曆?以這幾幫秘密的家派如此忌憚小心的情形來觀察,這對母子,必定來頭不小,兼且武功過人無疑。

此外,楊燕還提到過這對母子的家宅周圍,布有奇門陣法,使他們窺伺多年,都無法攻入。由此可知,這對母子除了武功強絕之外,還是博學多才的世家。但居然與許多家派結了怨仇,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宗旋越想越感到奇怪複雜,因而好奇之心更強,渴想一見這對母子之心,益發迫切。

楊燕凝視著他,表情有點奇怪。宗旋刻刻留心,如何不知,當下問道:“楊姑娘奔走於江湖上,隻帶看那名女仆?”

楊燕道:“是的!陳大嬸名雖是仆,實際上等如我的母親一般。”

宗旋點點頭,道:“這等情事,世間甚多,既然如此,我可就解去一個心中的疑團了。”

楊燕訝道:“什麽疑團?”

宗旋道:“我先前曾經疑惑不解,那李昆、逢應時、婁濟世等人,如何肯讓你單獨監視我?難道他們不怕我們合力。”

楊燕道:“你武功已失,命在須臾,他們何須怕你?況且我們合力幹什麽事呢?”

宗旋察覺她這話有語病,若是指認出來,準能把她羞個滿麵通紅。但目下不是開玩笑的時機,當下道:“你借重我的眼力學識,可使你頓時強過他們甚多。而我則可借你之力,恢複自由。至少不受他們威脅,對不對?至於我中毒垂危,那是另一回事,他們縱然看得出,咀巴上亦不肯承認。”

楊燕不禁泛起佩服之色,道:“正是如此,但你如何解得此疑?”

宗旋道:“由於這位陳大嬸,在你而言,雖仆猶母,所以他們可以利用她為要脅,例如在她身上施了什麽手腳,使你不敢背叛大家。”

楊燕道:“你的才智,真是世間未有,我想不服氣也不行。”

宗旋隨即發覺另一些疑問,所以沒有做聲。楊燕道:“你又在想些什麽了?”

宗旋道:“你為何不怕他們事後反悔?如果他們都不管陳大嬸的死活,你豈不是太吃虧了?”

楊燕笑一笑,道:“這是我個人的難題,我自己想法子解決就是了,總不能每件事都麻煩你,對也不對?”

宗旋道:“你這一說,我倒是真的莫測高深了。”

楊燕道:“這些事你不必費神了,倒是你所中的劇毒,究竟如何?難道全然沒有法子可以解救麽?假如可以,我甚願能幫得上忙。”

宗旋沉吟一下,才道:“你隻要替我聯絡上獨尊山莊,我就死不了。”

楊燕很勉強地道:“好吧!我盡力就是了。”

宗旋大為訝異,問道:“此舉對你有何不妥麽?”

楊燕笑道:“沒有不妥。”

宗旋見她不說,便暫時丟開此事,問道:“你和陳大嬸兩人混跡江湖,照理說很難隱匿蹤跡!但你們居然辦到,真了不起!”

楊燕低頭玩弄衣角,輕輕道:“我們擅長易容化裝之道,所以武林之中,誰也未見過我的真麵目。”

宗旋不知何故,竟泛起了喜出望外之感,說道:“那麽你現在的容貌,亦不是真麵目了?”

楊燕道:“是的!假如我恢複真麵目,你縱然對麵相逢,也認不出我。”

宗旋道:“好極了!隻不知我能不能要求你讓我瞧瞧真麵目?”

楊燕瞅他一眼,道:“你喜歡什麽人的樣子,我變給你看就是了。廳說你很傾慕劍後秦霜波秦仙子,對不對?你把她的容貌細細描述出來,我可以變成她,以安慰你的渴想。”

宗旋微微一笑,道:“我不必瞞你,我對秦霜波的確很傾慕!甚至對端木芙,亦是如此。但幸而我開始之時,就認定不會有任何結果,因此,我不會對她念念不忘的,假如你不想以真麵目示我,那就算了,我決不會怪你。”

楊燕輕輕道:“我心裏很想恢複真麵目,唉!我的苦衷,你決計猜不到。”

宗旋忽又暗感高興,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之所以不能恢複真麵目,乃是另有隱衷,而不是為了相貌太醜陋的緣故了。”

楊燕點點頭,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她這一聲歎息,立時激起了宗旋的無限同情。他幾乎也在同時之間,覺得自己這一股同情,來得很奇怪。

所以尋思道:“讓我想想看,我為何會對她如此同情呢?啊!莫非是因為我知道她長得不錯,所以有此憐香借玉之心麽?這未免太那個了吧?”

楊燕也一語不發,顰眉在想心事。宗旋此時方發現她雖然不美,卻自然而然有一種高雅和楚楚的風姿和味道。這是一種很少有,又很吸引人的氣質。

他猝然道:“給我看看,我的好奇心好大。”

楊燕吃一驚道:“不!你將會後悔的。”

宗旋道:“為什麽?”

楊燕停了一下,才似是鼓起勇氣,道:“因為我有一個秘密的誓願,那就是我的真麵目,除了至親之人以外,第一個看見的,必是我的夫婿才行。”

宗旋一笑道:“原來如此,但假如你老是不露真麵目,除非是借重媒人說親,否則焉能嫁得出去?”

楊燕道:“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誰教我如此薄命,迫得要在江湖上混跡呢?”

宗旋聽她說得可憐,加上他本身亦是在危險之中,生死凶吉,殊難逆料,因此未免輕率了一些。當下說道:“那麽你不妨睹一睹命運,反正我尚末娶妻,假如你露出真麵目,說不定會嫁給我,當然這是不死的話,才能娶你,如若活不成,一切都不必談了。”

楊燕睜大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雙頰也飛起紅暈,道:“你會娶我麽?假如我容貌還過得去的話。”

宗旋道:“為什麽?我又不是打算做和尚。”

她咬牙道:“那麽我就卸去化裝了。”

宗旋道:“卸呀!我在等看呢!”

楊燕迅即動手,隻見她把頭發放鬆,雙手在麵上按按抹抹,然後又取出一瓶藥水,倒了十多滴。轉眼之間,她的膚色首先變得十分白哲,接看眉毛鼻子以及整個麵型,都生出變化,變成一個瓜子臉的嬌俏佳人,登時把宗旋看得呆了。

他道:“這就是你的真麵目麽?啊!真美!”

楊燕嬌羞地道:“我隻是蒲柳之姿,你不嫌棄,我已經喜出望外了。”

宗旋貼近她麵孔,細加察視,似乎連多少毛孔都數清楚,這才迅速地在她頰上親了一下,道:“對了!這回決計不是易容化裝的麵目。”

宗旋雖是親在楊燕麵頰上,但楊燕已經如癡似醉,意亂情迷,原來當她第一眼看見宗旋之時,便已被他的俊朗的豐姿打動了芳心,及至得知他便是名滿天下的宗旋,更是傾倒愛慕。她可以說得上是對宗旋一見鍾情,但自忖配不上這等赫赫人物,所以簡直不敢想到他也會喜歡自己。

宗旋在嚴無畏訓練之下,善測人心,此時一望而知,她已中心迷亂,不禁竊喜,想道:

“不管我事後娶不娶她,坦眼前這場浩劫,最低限度找到可靠的援手了。”

為了要使她更加死心塌地的幫助自己,宗旋不惜玩弄感情,向她說道:“以你這等容貌,還怕見到你的人,竟不拜倒你的石榴裙下麽?你以前的憂慮,未免庸人自擾了。”

楊燕滿麵嬌羞,道:“也許別人這麽說,我還能相信,但你是見過世麵的人,秦仙子和端木小蛆,皆是絕世才女,我在她們跟前,隻不過是螢火之光而已,教我如何敢自以為了不起呢?”

宗旋握住她的柔夷,道:“不同!不同,她們的武功才智,固然各擅專長,天下無雙,可是你卻有她們所不及的溫柔,況且,誰願娶一個比自己還高明的妻子?”

楊燕瞟他一眼,道:“你不會哄我歡喜吧?”

宗旋道:“我何須哄你,我相信就算我不說娶你,你也會全力幫我的,對不對?”

她衷心表示這話確實不假,道:“唉!我不知怎的,見了你之後,就恨不得幫你的忙。”

宗旋道:“現在你告訴我,對頭是什麽人?”

楊燕道:“那位孟夫人,原是我飛環派的前輩,聽說她長得十分漂亮,又風流成性,所以先後和許多家派的高手,有了不尋常的關係。”

宗旋道:“她若是楊花水性的女人,這等事情,也不足為奇。”

楊燕道:“話雖是如此說,但問題卻出在凡是與她有關之人,總是很快就去世了,因此之故,這些門派的入,都要查究其故,以及真正的死因。”

宗旋道:“哦!原來那些人死後,外表上都很正常,所以大家才要查究,假如明知是橫死的,有刀劍或拳掌傷勢,何用查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