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鐲剔透,漂亮極了,我怔怔,“這是……”
他沒回答我,而是抬起修長瑩潤的指尖在我手腕上拍了拍,隻是眨眼之間,我手腕上那個極好看的玉鐲,突然之間就消失無蹤了。
我驚詫極了,“不見了?”
夕鬱低頭望我,“不許給閻王見,還有孟婆。”
我不懂,於是就皺起了眉毛。
夕鬱沒等我多問,隨手揮了一下,四周的流水聲瞬間就莫名其妙地加大,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傾低了身子,湊到了我的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話。
周圍水聲很大,而他語速極快,我根本就沒聽清,他已經說完了。
抬起臉看向他時,水聲住了,他也直起身了,我怔怔愣愣地仰臉看他,“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
“明明說了。”
他轉身走。
我緊跟著他,“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
“明明有的。”
他加快速度,我也加快,到了後來,索性伸手拽住他胳膊。
他沉著聲音,“撒開。”
“偏不。”我不僅不撒開,反倒攥得更加緊了,“說好要教我術法,你卻不教,說給我聽的話,又故意不讓我聽到,你——哎?”
我的話沒說完,身子卻被他抱了起來。
他垂眼看我,“帶你去看雲海?”
“啊?”
他翹起唇角,“陪我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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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雲端那一刻,絕對是我前世今生第一遭的奇特體驗。
雲潮洶湧,頗為壯觀,我心潮澎湃,但是難免有些慌,低頭看看腳下,我的手一直緊扯著他的衣袖不肯鬆。
夕鬱看了看我,笑,“掉不下去的。”
我還是不鬆。
夕鬱無奈,隻得在我身旁坐下。
並肩看雲海,時間久了,我終於不再那麼怕了,扯著夕鬱的那隻手,卻一直沒有鬆開。
眼睛盯著雲海,我的兩隻腳微微晃著,眼神卻稍微有些渙散,我沒轉臉,話卻是對身旁的玄衣男子說的。
“你有事瞞著我。”
我的話不是疑問句,語氣同樣是陳述的。
我不傻,除卻緋色那些記憶之外,雖然我和夕鬱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算不上多,可是他今天的諸多反常舉措,我還是能察覺得到的。
我的這句話,讓夕鬱默了一下,然後他就笑了。
我盯著雲海,他盯著我,“你觀察我?”
我咬咬嘴巴。
他笑,“你多心了。”
這句話,說明他不多想多談了。
他不想多談,我逼他無用,眼睛掃到了自己的手腕,忽然想到了那個消失無形的玉鐲,我脫口就問,“你其實並未準備教我術法?”
夕鬱微詫,似乎沒有想到我居然能識破。
我揚起手腕,“因為你給我這個。”
他默了片刻,笑了。
我緊盯著他,心底明明是滿滿的感激,嘴裏卻是輕哼著,“給我這個鐲子,裏頭有你的靈力,是吧?”
他笑,“你怎知道的?”
“因為你讓我幫你瞞著。”
他抬起手,揉揉我頭發,聲音和眼神一樣柔軟,“丫頭很聰明。”
“聰明嗎?”我仰臉看他,我也笑了,“聰明的丫頭,也有不懂的事情的。”
他笑得溫柔,“說說。”
我開始說了。
“我兒子徹底好了?”
“是的。”
“現在凡間過了多長時間?”
“五日。”
“兩軍開始交戰了?”
“確切地說,是三軍。”夕鬱盯著雲海,微笑,“魏淩辭也動手了。”
“我……”
我咬咬嘴巴,猶豫了片刻,終是問出口來,“我……能親手處決景瓔珞麼?”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洞若觀火,“你會及時回去的。”
被他察覺心思,我臉皮有些發熱,卻也終歸是暗暗籲出了一口氣來。
夕鬱微微翹起唇角,目光重新轉回雲海,“還有什麼?”
我想了一下,“景瓔珞怎麼會妖法?”
我清晰地記得,那一日,我明明用削鐵如泥的陽春雪將她的胸口給貫穿了,可她隻是隨手一抹,那個碗大一般的傷口就瞬間消失了。
我的這個問題,夕鬱回答得極為簡練,“她入了魔。”
入魔?
我緊緊擰起了眉,“她……”
夕鬱淡淡截斷我,微笑,“她壽數未盡,我不便透露太多。”
不方便說她入魔的原因?
我犯難,“那……我怎麼找解決的辦法?”
夕鬱想了一下,“凡間有個人,能幫到你的。”
我蹙眉,想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景陽!”
夕鬱頷首。
“他不會幫我。”
想到景陽,我著實有些懊惱,“為了景瓔珞,他和蕭惜遇都鬧掰了。”
“那就更要找他了。”
“找他?”
“嗯。”夕鬱點頭,“問他原因。”
我身子一震。
是。自打景瓔珞做出那件事情之後,蕭惜遇就生了氣,他就再也沒有和景陽就這件事情的原因,而深入地探討過。
說起來,景陽倒是曾經和我有過幾次話語不多的交談,可在那些交談當中,他沒有一次例外,全部都是在請求我原諒,乃至配合景瓔珞。
如今回頭細想,他的舉措,不是不可理喻,甚至不是奇怪的。
沉默良久,我點了點頭,“好。”
我會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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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夕鬱,“你不教我術法,隻用這個鐲子,就能對付景瓔珞嗎?”
他眼神肅然,“對付她的事情,不該你來做。”
不用我做?
我很意外,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盯著我,“給你鐲子,是為了讓你保護好自己。”
我鼓著嘴巴,“可景瓔珞她——”
“打仗是男人的事。”夕鬱眼神不悅,“蕭惜遇既然是你夫君,自然該他來照顧你。”
我心中一動,久久說不出話。
他抬手拍我腦袋,“不許任性。她既然已經入了魔,不是你能對付的。”
我張了張嘴,合上,再張了張,“蕭惜遇他……”
我想說,他雖然武功好,可也比不過妖法的啊。
夕鬱再一次看懂了我的心思,他握了一下我的手掌,“他既是本君的分身,我自然會幫他。”
他在承諾。
我驟然仰臉看他,嗓音哽咽,“謝……謝謝你啊。”
他捏捏我的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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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夕鬱,“你給我看那些術法,是為了什麼?”
“說過了,給你看看罷了。”
我撅起嘴巴,“我才不信。”
他沉默片刻,終於說,“給你看那些,是為了……讓你相信吧。”
“相信什麼?”
“相信不管我在哪裏,都會幫你的。”
這話說得奇怪,我皺皺眉毛,還沒來得及多想,他就牽起我的手,“冷麼?”
我怔怔。
他笑,“回地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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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夕鬱似乎脾氣極好,耐心也極佳,因為我問的問題有許多,他卻一直都沒嫌我囉嗦。
到了後來,雲端的風吹得我冷,夕鬱帶我回地府了。
回到地府之後,夕鬱就進了自己的寢殿,那之後,他再沒出來過。
我是被閻王親自送走的。
他告訴我,鬼君大人說了,我可以走了。
我怔怔的,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拔腿就要往夕鬱的寢殿奔,卻被閻王大人攔住了。
他黢黑的臉孔上盡是嚴肅之色,“鬼君私自改凡人命輪,被天庭知道了……他是鬼君,知錯犯錯,總該受些懲罰。”
我呆了一呆,等到回過神來,脫口就說,“蕭惜遇明明已經受過天譴了!”
閻王苦笑,“那點兒懲罰,大得過一個人死而複活?”
我臉白如紙,說不出話。
閻王催我,“天將即將來執法,你快走吧。他最好麵子,定然不想你見他丟臉的。”
我哪裏肯走,吵著鬧著要去見他。
閻王無奈,喟歎一聲,“他突然把你接到地府來,是為了什麼,你不明白嗎?”
我動作一滯。
他再次歎,“你陪他看了星星,陪他看了雲海……足夠了。”
這話像是刀子,割得我喉嚨疼,心更疼。
閻王擺擺手,“快走吧。”
我心痛搖頭。
身後有鬼差迎上來,作勢要押住我,我甩手躲了開,上前一步急切地問,“他,他會受何懲罰?”
“削去神籍,受十道天雷擊打,再被押往靈山……永世鎮/壓。”
我身子巨顫,閉了閉眼,淚如雨下,“他……會死麼?”
“不會。”閻王答得很快,“他有凡間的分身,隻要魂魄一日不散,就不會死的。”
我哭得幾乎要站不直身子了。
就在這時,身後有鬼差上前,走近閻王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閻王濃眉一皺,“來了。”
天將來了?我心疼焦灼,拔腳就要上前。
閻王看到,臉色一變,袍袖一揮,一陣陰風刮過,我便失去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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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來,是在景陽皇宮外的一片草地上躺著。
他讓我找景陽問個原因,所以閻王就把我送到了這兒。
一定,是他特意囑咐了吧……
我又開始眼淚往下砸。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抹聲音。
低沉,清雅。
它在說,“你別難過,是夕鬱欠小緋色。”
是他。
是那句被水聲遮掩了的、我未能及時聽到的,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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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徹底結局了,斷更好幾天,但每更字數會很多,謝謝親們體諒。
澈澈新文《我有相思不可言》,即將開寫。
謝謝你們,一路上陪我。擔待和支持,我銘記在心,我愛你們,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