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相處下來賈璉很欣賞顧直,雖然顧直年紀不大,可是他人情世故上看的透徹,心地也不偏狹,反而是個重情義的人。賈璉見著顧直如此說,自然歡喜:“我癡長幾歲,就叫你一聲老弟。將來沒準我還要求著老弟幫我一把呢。”

賈璉不是科舉出身,也不過是個捐個五品同知,靠著家裏還算是順當。隻是還想往上升遷怕是困難了,賈璉也就沒多少心思放在仕途上。每天也不過是幫著賈政管理家務,迎來送往。這個顧直明白是個將來官員亨通的人,且不說將來考試結果如何,單憑顧直的學識,就知道這位看起來老成沉穩的解元今後前途不可限量。

“二哥這個話不對,雖然君子為人處世要人情練達,可是隻靠著別人怕是不妥。我這些日子很是奇怪,憑著二哥的本事和家世,怎麼也不能委屈在同知的位子上這些年一點不升遷。隻今天我才明白了!”顧直深深地看一眼賈璉:“大丈夫在世就要為國為民,施展抱負,博得個封妻蔭子封侯拜相的功名,也算是對得起天地祖宗了。就算是安然恬淡,也要為自己和後代子孫打算。怎麼能消磨在那些無聊的小事裏麵?我想府上下人不少,難道連個辦事跑腿的都沒有,要二爺親自跑腿不成?”

顧直的話就像是一根刺,一下子刺中了賈璉內心一處他自己也沒感覺到的痛處。其實夜深人靜,賈璉也想過,自己這樣整天被二叔指派著跑來跑去,若是有朝一日寶玉長大了,自己該怎麼辦?在官場上他混的還算是不錯,可是不錯裏麵有多少是看著榮國府的麵子上?

“呃,這個。寶玉還小,二叔上了年紀,我總不能看著長輩操勞,況且老太太還在呢。等著寶玉成親了,我自然回去。”賈璉立刻拿出來冠冕堂皇的理由,至少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底氣不足了。

“盡孝自然要盡孝。隻是不孝有三,祖宗沙場血戰得來的爵位,難不成就眼看著遞降最後——前天,北靜王忽然問起來你了。”顧直看一眼賈璉故意停住不說了。

賈璉沒想到北靜王提起自己,趕著追問:“王爺問我,是什麼事情?”

“王爺說你看著不像是那些世家紈絝子弟,看著還算是幹練。眼下正有個外麵的缺,山東糧道,想著叫你去。”顧直慢悠悠的說著那天的情景。糧道!賈璉頓時眼睛發光,這不僅是個肥缺更是個上升的階梯!

“可惜沒等著我再說,王爺身邊一個人就說你家裏事情多離不開。因此王爺就沒再提。”顧直短短幾句話,賈璉的心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會是天堂,一會是地獄。

賈璉呆了半晌,臉上五顏六色轉了一圈。屋子裏安靜的可怕,顧直發覺自己失言忙著站起來賠不是:“都是我多嘴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我知道二哥不是那種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男兒誌在四方,你若是有這個心,我想辦法和王爺說!”

賈璉露出個無奈的苦笑:“罷了,多謝顧兄弟的好意。今天你的話振聾發聵,我受教了。”

等著賈璉回了房裏,平兒出來,賈璉問道:“怎麼不見你奶奶?”

平兒笑著說:“二爺還不知道,這個時候二奶奶怎麼有空在家裏,今天老太太高興,二奶奶在那邊湊趣呢。林姑老爺送來的東西,林姑娘都分了。怎麼也要和人家道謝不是。還有寶玉的書房也該糊裱了,太太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和二奶奶商量。她現在哪能閑個一時半刻的?”

賈璉聽著平兒的話。若是往常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反而會認為是賈政和王夫人器重他們,而且管家是有油水撈的,賈璉自然樂得如此。但是今天顧直一番話下來賈璉的心思有了變化。

賈家的爵位是遞降的,自己的父親繼承了爵位,可是等著自己的怕是爵位已經是要沒了。沒了祖宗爵位繼承,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官場是個最現實的地方。那個時候祖宗的麵子也不管用了。鳳姐管家,賈璉對家裏的財政也清楚,田園莊子日漸消耗,若是老太太沒了,大房和二房勢必分家。自己的父親是個花錢無數,貪圖享受的人。到了自己接手——賈璉想到這裏心裏開始哆嗦了。

他是該為長遠打算了——自己是不是也該先弄個肥缺當當,攢下來點私房錢,為今後打算呢?

顧直的話又在耳邊回響,好好地一個肥缺就沒了。聽著顧直的語氣是有人在北靜王跟前說他忙著為賈政辦事,心思都在家裏,還有怕老婆的嫌疑!賈璉哼了一聲,臉色就不好看了:“你們奶奶忙得很,日理萬機,哪裏少不得她!我是個吃閑飯的。”

平兒看著賈璉臉色不好,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她也不敢說什麼,隻等著鳳姐回來先和她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