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的屋子裏,看起來和往日沒任何不同,可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這裏,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個等一會要進來的客人身上。

本來按著賈家的規矩,顧直還輪不到來這裏給老太太請安也不過是賈政見一麵,寒暄幾句,問一聲來了京城可有困難。若是顧直和賈政談的投機。沒準賈政會叫他住下來。若是不怎麼投機,也不過是幫上幾兩銀子,賈政寫幾封信,叫顧直自己去各處碰碰運氣。

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顧直剛來京城就被北靜王被請到了自己的府上去,代為上賓。若不是賈璉請了幾次,王府未必放人。這說明什麼?北靜王是皇上眼前器重的人,參讚軍機,整頓朝政。既然是北靜王看好的人,那說明顧直未來大有前途!

賈母特別叫了賈政來,仔細問了顧直的身世和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言。老太太沉吟下,微微蹙眉:“咱們家一向是謙遜,對安歇讀書人尊敬有加。怎麼就偏生——也罷了,你請了顧先生來,好生款待。他怎麼說也是林姑爺的學生,師生如同父子,我們家不能簡慢了他。”賈政忙著符合著賈母的說:“老太太真是高瞻遠矚,咱們家一向是樂善好施,從來不仗勢欺人的。正該去好生的招待下這位顧先生。”

於是賈政親自吩咐下去,叫人整理了外麵書房,預備著請顧直在家裏住下。鳳姐是個最會看眼色,也趕這叫人收拾了房子預備了飯菜等。

這邊賈璉帶著顧直來家裏,就聽著小丫頭的聲音:“顧先生來了。”三春黛玉和寶釵都站起來,到碧紗櫥裏麵去了,雖然心裏很想見阿難哥哥一麵,可是如今大家都長大了,黛玉也能進了碧紗櫥裏麵去。

寶玉心不在焉的坐在賈母身邊,就見著門簾一掀,賈璉迎著個年輕男子進來,雖然裝扮不華貴,但是顧直一身淺藍色的袍子,腰板挺得筆直,行動之間自有風流態度。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眼光炯炯有神,嘴角永遠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顧直徑自到了賈母跟前,恭敬地深施一禮,口稱給老太君請安。賈母見著顧直,心裏微微一動,但是她眼裏的陰雲一閃即過。

賈母笑著說:“果然是林姑爺有眼光,有本事教出來你這樣的學生,先生請起來,你遠道來,辛苦了。”說著賈母指著一邊的椅子,叫顧直坐下來,問了些路上可還順利,林如海是不是有信捎來的話。顧直忙著從身上拿出來林如海的信遞給了一個婆子。那個婆子用小茶盤托著到了賈母跟前。賈母也不立刻看信,反而是問起來顧直的年紀家鄉,什麼時候在林如海的身邊等話。

顧直一一的說了:“……多虧了老師教導,這次上來因為老師惦記著師妹,特別帶了許多的東西都是些江南的土儀,晚生擔心別人不牢靠,因此坐了貨船上來的。是晚生太倉唐突了。”賈母忙著笑著說:“都是家裏的下人不好!既然是林姑爺惦記著他閨女,玉兒也該出來見見師兄。”

沒見到顧直之前,賈母認為這個顧直也不過是個或是迂腐,或是一顆功利心的人罷了。可是等著看見顧直第一眼,賈母心裏無端的緊了一下,她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像那個人。可是等著盤問了顧直的身世,賈母也就放心了。方才顧直和她說話,不卑不亢,對著滿屋子裏的奢華擺設,和恭敬的下人根本不看一眼,等著聽顧直說他是林如海從小親自教養起來的。賈母才想起來,當年賈敏的信裏曾經說過,自己的丈夫有個心愛的學生。

想到這裏賈母就明白了顧直可不是林如海沒什麼要緊的門生之類,林如海是按著顧直當成了親兒子一樣培養的。於是賈母心裏有了盤算,一定要好好地拉攏住這個顧直。她早就有了打算,黛玉和寶玉都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可是黛玉的父親隻有她一個女兒,林家人丁不興,隻怕以後玉兒沒了依靠。

這個顧直應該是個有前途的,沒準將來比林如海還官運亨通!賈母立刻叫了黛玉出來見顧直,她要用師生之情來把顧直牢牢地捆住,為寶玉今後鋪路。

再見黛玉,顧直一時間有些恍惚,師妹果然長大了,但是她眉宇之間總是帶著淡淡的哀傷是怎麼回事?眼前的師妹和印象裏的師妹截然不同,那個時候師妹是哥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她整天活潑潑的黏在自己身邊和他一起讀書,閑暇的時候兩個人在園子裏麵到處亂跑。整個林家的後宅始終回蕩著兩個孩子輕快地笑聲,也就是師妹,叫經曆了家破人亡,失去父母,顛沛流離的顧直慢慢地擺脫了內心的陰影,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難道是師妹在這裏被欺負了?可是從剛才賈母的語氣看來,師妹在這裏應該不會被欺負。到底這裏不是自己的家,一切都要小心。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就是整天錦衣玉食,也不會快樂的。

黛玉見著顧直很是驚喜,顧直一直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仿佛隻要有這個哥哥在,她就能安心,就不用擔心。黛玉對著顧直福身,問了林如海安,顧直垂手站著:“老師一切都好。囑咐你不要想家,安心在外祖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