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兒被婁聾子扛到大殿內,說是大殿,其實和普通人家的房子差不多大,不但未見雕梁畫棟,反而異常的粗製濫造。殿內的橫梁、立柱既不平直,也不圓滑,甚至連漆都沒走過一遍,修廟之人好像隻是要做做樣子,沒有半分的虔誠。大殿正中神台之上立有一尊泥塑雕像,塑的是一美貌女子婷婷而立,女子裙邊伴有或倚或立的數隻靈狐,細加留意,這女子塑像眉目間倒與穗兒有幾分相似!神台前是一張供桌,供桌之上擺有香爐、燭台。
婁聾子將穗兒放到牆腳,掏出洋火點燃一支蠟燭,在塑像前拜了三拜,便端起燭台繞向了神台之後。這座神台,高三尺、長丈餘、寬六尺,是用與地麵相同的青磚砌成,表麵刷了層白灰漿。神台台麵的四周,用立磚砌出了一圈探出神台之外的邊簷。婁聾子繞到神台後身,在邊簷下摸索,竟被他摸出一條細細的鐵鏈來,鐵鏈繃得筆直,拉力十足,末端有鐵環,掛在神台轉角邊簷下的一處突起上。婁聾子放下燭台勉力拉扯鐵鏈取下鐵環,慢慢放鬆鐵鏈,隻見神台後身的台麵下,現出一道帶有鋸齒的刀刃,隨著鐵鏈的放鬆,從一側向中間劃去。神台兩側都有相同的刀刃,婁聾子又到神台另一側鬆開了鐵鏈,這道機關才算徹底解除。
這是一道剪刀機關,原來神台正後方有一扇活門,剪刀機關的兩道刀刃,就藏在神台後身兒,台麵的邊簷之下,從兩側向中間夾合。就像是螃蟹的螯鉗,如果不鬆開機關,貿然推動活門,掛著鐵鏈末端鐵環的突起,就會隨著活門開動而回縮,兩道刀刃便會失去拉力而瞬間夾合。神台高隻有三尺,推動活門便要蹲下身,這兩道刀刃將恰好位於頭頸處,一夾之下必死無疑。
婁聾子將神台正後方的活門推開,一手端燭台,一手提瓦罐,鑽了進去。活門之內是一個向下傾斜的地洞,地洞兩壁和頂上都用磚石和木梁加固過,腳下有台階,開始走起來還略顯局促,越到下麵就越發寬敞,地洞的出口開在一處狹長甬道的牆壁上。婁聾子鑽出地洞,轉而向左,沿著甬道繼續前行,甬道到頭兒是一扇重有萬斤的高大石門,石門是從上方落下的,想必落下之後就沒有想過要再開啟。不過如今足有兩尺厚的石門右下角,已經被鑿出了一個可供一人輕鬆通過的小門洞。穿過門洞赫然是一處巨大的空間,一座燭火光亮遠遠無法企及的巨大地宮呈現在了眼前。
婁聾子擎著一點燭火,緩緩向前,隱約中,隻見兩旁放置著許多成人大小的燈奴,這些一雙一對的石雕燈奴,有的雙膝跪地頭頂燈盞;有的蹲地仰首口銜燈盞;有的四肢拄地背負燈盞,形態傳神,惟妙惟肖。燭光映照下,燈奴上凝結的細小冰晶霜花閃爍著五彩輝光,星星點點,美輪美奐。
婁聾子行了一段,地勢陡然下降,前方傳來一片潺潺流水之聲,赫然出現了一條地下暗河。婁聾子踏著幾塊突出水麵的岩石走到河對岸,進入了右側的一條甬道,那一點燭光便也隨之消失。
穗兒一路尾隨婁聾子到了這地下暗河邊,失去了燭光的指引,一下子陷入了絕對的黑暗當中。婁聾子又聾又啞但是不瞎,如果此時穗兒取火照明便會被婁聾子發現,到那時會發生什麼穗兒無法預料,所以穗兒沒有這個打算。穗兒在腦海裏回想著婁聾子過河時,落腳的幾處岩石的位置,可是在這混沌般的黑暗之中,又不知河水的深淺,要是僅憑這一絲模糊的記憶,平安過河的機會十分渺茫。現在就算穗兒要按原路返回狐仙廟大殿,兩眼一摸黑的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穗兒不由得心裏犯急,後悔她不該一時魯莽跟蹤婁聾子!應該按師傅計劃的,等婁聾子送完了飯,把她扛下來囚禁在這兒時她再有所行動。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然,穗兒察覺身後燭光一閃,她趕忙回頭,就見到婁聾子竟然神出鬼沒的在那兩排燈奴間出現了,他正舉著燭台向地宮出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