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衣(1 / 2)

偽裝成師爺的“趙劍人”陸息徹,過了好一陣,才習慣“趙劍人”這個新名字。

他難得地良心發現,原來趙劍人頂著這個名字,還是挺不容易的,自己今後盡量少取笑他罷。

距離他們被擄已過去三個時辰,此時,馬車隊伍正開入山寨的所屬範圍之內。

這一路上平穩而順利,唯一令出他所料的是,他同樣被擄來的未婚妻不僅沒有哭、沒有鬧,反而鎮定異常,她身邊那位不中用的丫鬟,倒比姑娘還姑娘,早已哭成個淚人兒,鼻涕眼淚全糊在臉上。

馬車往森林深處而行,車廂內光線漸暗,斑駁的光影在衛魚的側臉上明明滅滅,襯得她安靜如處子,絲毫不見之前的動如脫兔之氣,看著這樣一麵的未婚妻,陸息徹蹙起眉尖,心道奇怪。

眼前衛魚的真正個性,與京都傳來的情報和衛家二姑娘衛央的信完全不同。

說來衛魚這人,那也真是好笑,據他所了解,此女人前畏畏縮縮、貪懶怕事,人後掐尖好強、心比針尖,不怕死和嫡母鬥、嫡姐鬥也就罷了,居然連隔房的大姐夫都敢搶,人際關係簡直糟到神鬼厭棄的地步。

更離譜的是,大姐夫沒搶成她又瞄上權貴,私下和敦郡王府的秦公子勾勾搭搭,幸虧秦公子的老娘發現及時,轉頭便為兒子定下婚事。得知秦公子定親的消息,在作死的大道上玩命奔跑的衛魚,一怒之下在敦郡王府跳湖,然後死了。

得,這回真把自己喂了魚。

這樣亂來的女人,放在以前,管她是公主還是郡主,他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更何況是衛將軍府的小庶女。

此女這輩子,做對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嫁給他陸息徹。否則,那暗無天日的家廟生活,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其實,衛魚主動頂替嫡姐出嫁,讓陸息徹心裏挺不舒服。衛家和陸家一直有婚約,和他自小訂下親事的是衛央,他心裏早將衛央認定為自己的夫人,若不是後來形勢比人強,他根本不會低頭。以他現在的官職,從衛將軍府娶一位庶女回來,已經是福分了。

陸息徹遂又自嘲地想,“破鍋自有破蓋配”這句罵衛魚的話說得真對,不僅罵了這個女人,還將他也一道罵進去,誰讓他甘願落得這樣的境地呢。

“差不多快到了。”衛魚放下竹簾,從袖中摸出一塊帕子遞給丫鬟,一臉的嫌棄,“擦擦眼淚和鼻涕,咱們怕是要下車了。你這模樣看著真不像話,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姑娘養了個鼻涕蟲呢。”

碧珠捧著帕子,將頭埋在裏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惹得衛魚又是一陣皺眉,碧珠嘴裏含混不清地說道:“姑娘,您怎麼知道要下車了?”

言畢,她還緊張地縮起脖子,一副生怕別人砍她腦袋的架勢。

衛魚斜了假寐的陸息徹一眼,小聲道:“方才的來路一直顛簸,如今逐漸趨於平穩,況且林中樹木高大,陰涼幹爽,是建立世外桃源之妙地;並且,我看烏衣族人已經放鬆下來,想必他們已經覺得安全了罷……劍人大哥,你不必再裝睡了。”

不知道衛魚是不是故意,左一個賤人,又一個賤人叫得可勁,偏生不肯好好喚一句“趙大哥”。

陸息徹應聲睜開眼睛,揉了揉眼,四顧迷茫道:“可是要到了?”

“嗯,你可準備好,小心別漏了不會算賬的底兒。”衛魚挑起眉毛,“屆時烏衣族人若要查驗,你幹脆隨便寫幾個大字,興許能忽悠住他們。”

正在吸鼻子的碧珠“噗嗤”一笑:“姑娘,他們找的是賬房,又不是夫子。”

衛魚這番玩笑話一下來,讓車廂內的氣氛陡然鬆快許多,陸息徹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衛魚當年在警校讀書時,因為性格開朗大方,又會逗趣說笑,經常被導員拉出來組織活動。她性格本身不悶,隨便說幾句玩笑話,又重新恢複為原本笑眯眯的模樣。

她天生長得一張瘦瘦的瓜子臉,眼睛因臉小顯得格外大,笑起來的時候似藏有盈盈水波的月牙泉,她的嘴唇薄而紅潤,顯得笑容熱烈而燦爛,比那山上金色的扶桑花還要耀眼,晃得人眼睛發花,陸息徹不自覺移開視線,抬手抵唇,清咳一聲:“陸夫人真會開玩笑。”

這句“陸夫人”一出口,衛魚神色一頓,她不自然地側過頭,以掩飾住自己臉上的不悅。

陸息徹自小聰明機敏,觀察力非凡,加之二人距離又近,衛魚的一舉一動,怎會逃脫他的法眼。他心道,果然不出所料,衛魚之所以替姐代嫁,完全是出於逃開被發配家廟的命運。

早知這結局,讓他內心生出一股成就感。衛魚這個淺薄的女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還好他早有準備,隻要不是衝他而來,今後一切事情都好辦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