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道(1 / 3)

綠樹掃下的陰影下,數十輛馬車停在路旁金色的扶桑花叢邊。

被圍在中央的豪華馬車窗戶大開,懸掛著的竹簾已經懸上去,隻留一道淡如霧氣的煙羅紗擋著,依稀可瞧見車廂內的情形。

車廂內中間的小幾上擺著半個大西瓜,內裏的紅肉已經被挖得幹幹淨淨,可見白肉。一位瘦小的姑娘坐在小幾前,她放下手中小勺,動作簡練地將半個西瓜瓢的剩餘汁水倒進夜光杯裏,舉杯慢慢飲下,就連一滴也舍不得漏下。

“我的姑奶奶,您可是快要成親的人!這般大喇喇坐著吃瓜,讓人瞧去了該如何是好啊!”一位嬤嬤經過馬車,嚇得老臉都垮了下來。

衛魚用帕子揩拭幹淨嘴角,抬眼答道:“怕什麼,距離烏川縣不是還有三十幾裏路麼?”

“不遠啦,大少爺已經去前頭探路了,馬夫剛剛也說了,咱們明日便能到。”一想到即將完成送親任務,趙嬤嬤的倒三角眼興奮得都冒出了光來。

聽聞此言,原本精神抖擻的衛魚神色一黯,腦袋也耷拉了下來,她輕輕“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趙嬤嬤念叨幾句,發現衛魚根本沒理會她,自顧離開了,一路上還繼續碎碎念:“碧珠那個小妮子別的不學好,盡慣著姑娘亂來,唉唉唉……”

趙嬤嬤走後,世界又重新恢複原本的清靜美好。窗外花朵盛放,鳥兒清鳴,一切原始生態的景觀宛若畫境,衛魚卻無心欣賞,不自覺走了神。

衛魚原本是一名剛畢業的小警花,算了算,自她首次出任務因公殉職,來到這裏已經小半年了。

說起身體這位原主來,那也真是個不作不死的奇葩。因所愛男子即將娶妻,她居然當眾跳了湖,衛魚代替她活過來,病怏怏還沒躺幾日,父親盛怒下又要將她發往家廟。幸虧嫡親姐姐摔斷腿,家族正為婚約發愁,衛魚為了不提前過上老年生活,主動請纓代嫡姐出嫁。

嫁的這位是本屆二十三歲的探花郎,此人無一不好,有房有車父母雙亡,年少有成人還帥,堪稱本年度京都第一金龜婿,放在現代,那也是顛倒萬眾少女的主兒。

可是,地球是運動的,一個人不會永遠處在幸運的位置太久,即便是萬眾矚目的探花郎,那也不例外。打馬遊街那日,東長安門外金榜上的字還沒涼,探花郎便開始踏上了黴運之路。因曾經寫的一篇時文觸怒今上,他徹底與堪稱金領的翰林編修無緣,光榮地成為支援西部計劃大軍的一員——就職西南瓊華府下烏川縣任縣令。

此消息一經曝出,各圍觀女子呈鳥獸散,就連衛魚的嫡姐也不例外,自甘英勇斷腿折胳膊。可見,無論在哪個時代,女人總會多考慮些實際問題,男人再帥,那也不能當飯吃。

所以,現在隻有她這個倒黴鬼,願意遠嫁出京嫁給另外一個倒黴鬼了。

“鐺”的一聲鈍響,將衛魚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隻見麵前的窗沿上,竟然插了一支竹木製的箭,箭杆顏色陳舊,此時,箭的力量未消,破碎的羽毛正發出微微顫抖,好似要隨時掉落下來般。

衛魚豁然抬起頭,眯眼定位,在不遠處的小土包上,站著一名包大頭巾,著灰色對襟短衣的男子,他揚起手中那張空落落的弓,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接著往前衝來。

“臭小子,居然敢偷襲我。”

衛魚一把掀開煙羅紗,拿起小幾上的西瓜瓢,對準了不遠處射箭之人砸去。西瓜瓢不負衛魚的期望,居然精準地落在他的腦袋上,“啪”的一聲炸開,那人“嗷”地怪叫起來,捂著額頭彎下腰去。

“臭娘們!”那人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往前走了一步,恰好踩在一塊碎裂的皮上,登時摔了個四腳朝天。

“有刺客,來人呐!”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難聽的尖叫,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中聽來,倒多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嗖!”

又是十幾發箭過來,這一回到達的射手們水平明顯高超許多,最前方抵擋的護衛被射死大半,轉眼間,隊伍亂成了一鍋粥,衛家陪嫁的丫鬟和婆子四處亂竄,場麵混亂不堪。

“姑娘,姑娘!”丫鬟碧珠狼狽地躥上馬車,慌慌張張地哭道,“咱們遭人包圍,車夫也被射殺了,咱們……該怎麼辦呀?”

衛魚從墊子下拿出一個包袱,掛在自己肩頭,又將另一團東西塞進碧珠手裏,冷靜道:“他們夷人明顯有備而來,隻希望他們是求財,我們才有機會跑出去。”

看對方的打扮,應該是當地的烏衣族,烏衣族有許多分支,也不知這群人是哪家山寨的。

她不禁在心裏默默吐槽,探花郎到底是如何管轄的,竟然放任這群人在當地胡作非為!

原身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馬車上隻有一把從哥哥衛新那死乞白賴求來的匕首,衛魚這時連大家夥都沒法抄。她手心冒汗,往裙子擦了擦,再用力捏緊這唯一的護身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