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大嘴看著我爺,又看了看六嬸和秀才爺,他們三個的神情頗讓人詫異。我爺是帶著驚恐與不情願。秀才爺完全是看客般的好奇。而六嬸也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孔。
我拉了拉我爺的衣角,老頭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一屁股坐重新在了椅子上,手裏的煙袋杆子晃悠著,似乎煙癮又要冒了出來。不過他並沒有點煙,而是無比憂慮的神色問道:“那樣做有危險嗎?”
老頭子說話的語調很是緊張,甚至細聽下去還有一份顫抖。
“風險是必然有的,隻是······是多還是少的問題。”六嬸自顧自的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不過我會盡力保護他,再說你家的······”
六嬸的話音拉的很長,不知道是因為看見了我爺伸出的手掌還是其他的原因,反正她的話沒有繼續下去,開了個頭便撂在那裏。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不知所以,而我爺卻衝著我一擺手,讓我一邊玩去。
雖然日後我知道了我爺跟六嬸私下談話的內容,不過那對於我來說無非就是一個愛孫心切的老人對於孫子可能出現的危險擔憂罷了。因為我知道這個對於這個老頭子而言,肩負傳宗接代任務的我,勢必是比什麼護佑鄉鄰的家族榮譽來的重要。隻是我不明白,明知道此行我有風險的老頭子怎麼會讓六嬸的寥寥數言給說服了。
不過對於那時的我來說,能夠偷的一時的清閑勢必比聽上幾句不懂的話來得愜意。可是常福這家夥遵照我爺的吩咐,跟個尾巴似的賴在了我的身旁,生怕我再跑出去沒了蹤影。無奈的我隻得在自家的大院子裏和各個房屋之間亂竄著與常福玩起了迷藏。
這一耍就是一天。中間倒是見了不少人陸陸續續的來我家找六嬸,不過瞧他們的神情很是落寞,想必也正如六嬸所言那般並未找到憨子。
天一擦黑,我剛胡亂吃了點東西後,就被我爺給叫了過去。
客廳裏除了我爺和秀才爺外,還有六嬸與憨子爹,以及其他幾個村中輩分較高的鄉鄰。
憨子爹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東奔西走的找兒子耗費了很多體力,此刻看上去疲憊至極。不過這家夥估計第一次到我家,站在比他衣服都幹淨的石麵地磚的客廳裏頭怎麼看怎麼顯得拘謹,像個挨訓的小兒似的低著頭。
六嬸此刻精神恢複的不錯,就如今天一大早剛見麵時的那份神氣勁兒,眉毛梢都透著一份傲氣,碩大的胸脯拔得更加尖挺。
她看見我走進屋內後,站起身子,望著我爺。
那老頭子瞧了我兩眼後,並未說話,而是衝著六嬸點了點頭。
“那既然如此,就按照我之前所說,開始吧。”六嬸衝著眾人說完,第一個走出了客廳。
我被我爺拉著手,隨著這一行人又再次來到了憨子家。
好家夥,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憨子家門口已經聚集了眾多的鄉鄰,一個個手裏拎著火把,把村子半邊都照的發紅,看上去好不壯觀。
六嬸在憨子家的院子當中站定,說道:“今日尋人,諸位父老務必要記得兩點,其一,那便是不可妄動。在沒有我的準許前,即便你們見到什麼稀奇可怖的東西,都不能輕易的動作。其二,在我吩咐你們行動的時候,一定要麻利,不可耽擱。這兩件事情諸位一定要記牢。”
熙熙攘攘的人頭中間幾聲“知道了”“記住了”的附和聲顯得很是草率。六嬸的眉頭微微皺了下,想必她對這種回應很是不滿。可是在看了兩眼火光中的村民後,她並未繼續說什麼。隻是默默的轉過身,在事先擺好的供桌上麵燃起了一把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後,把香插進了香爐。
在眾人等待六嬸“分兵派將”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此番尋人並不似白天,六嬸似乎胸有成足,根本不再分路派人,而是要眾人跟隨著她一同行動,跟知道了憨子的方位似的。
這既然眾人迷惑,又讓眾人欣喜。敢情誰也不樂意大半夜的跟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跑。
一切準備妥當後,六嬸走到了我跟我爺的身邊,小聲說道:“一會兒你們跟在我身後就是。”
說完,未等我等回應,她便邁開步子走到了前麵。她身後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如同出洞的蜈蚣般,彎彎曲曲的連成了線。
可剛走到村口,六嬸便站住了腳,她轉身衝著憨子爹說到:“讓你準備的房簷土可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