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瞧我吃的差不多了拉著我就往門外走,我哇哇大叫,說憨子瘋了難道你也想讓我瘋了不成嗎?
豈料我爺居然露出了一副鄉紳領袖般的神情,說道:“男兒在世,貴在擔當。見人有難,當伸援手。我等族輩,世代在此,村鄰左右,皆是本族。如今鄉鄰有難求,豈因禍福避趨之!”那一套套的詞兒連成了串兒,真不知道是不是他起床時的大煙槍又使喚多了,喚起了他爹以及他爺活著時候在村子裏麵那崇高的威望和榮譽來。
當我爺拉著我到了憨子家門口的時候,正巧碰見那個六嬸對著憨子爹說了一句“你家娃兒懸了。”
這句話不但嚇了我跟我爺一跳,也好懸沒有要了憨子爹的命,他手裏拎的一輩子都沒有吃過幾回的糕點,還沒有遞到六嬸的手上,便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散的四分五裂。
那憨子娘更是爽快,直接哇哇一屁股坐在自家破爛的門檻上,隻剩捯氣兒的份兒了。
一旁的秀才爺瞧了這架勢,覺得憨子沒救成不說,備不住得先搭進兩個大人的命不行,於是急忙上前安慰兩人,然後咬文嚼字的用這二人也聽不太明白的話說出了種種道理,說這“懸了”是對一般的神婆神漢們而言的,但是對於“六嬸”這般的洞曉天機的高級神婆是絕對手到擒來,藥到病除的。反正就是一句話,“這六嬸來了,一切就都好辦了。”
不過這六嬸還真是個直腸子的人,撂下一句“那可不一定”後,便進了屋子,全然不顧那個瞠目結舌的秀才爺,和更加絕望的憨子爹娘。
卻說這六嬸進屋後並沒有去瞧躺在床上的憨子半眼,而是在屋子內轉悠了兩圈。末了,突然停住了腳,眼睛死死的盯著憨子床板挨著的那麵牆壁。
眾人瞧的迷惑不解,不知道這神婆來了為什麼不作法不發功,卻隻顧跟泥瓦匠一般盯著牆頭看。
這六嬸哪管人們的小聲議論,就那麼自顧自的看了五六分鍾,突然一把拉過了身旁的我,讓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
說實話,在六嬸麵前,我就跟見了閻王爺似的,全然沒有了撒謊的本事,嘴巴也如同沒有係腰帶的褲子,禿嚕禿嚕的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甚至把我拉了一褲子然後與憨子換了的事情也全盤托出。隻聽的我爺一旁的胡子翹起了老高。估摸著要不是他覺得在眾人麵前教育晚輩是件不光彩的事情的話,我免不了吃苦頭。
六嬸靜靜的聽完後,盯著我瞧了會兒,居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笑容讓我有點心裏畫魂兒,實在不明白這笑容的含義。
不過六嬸的笑容也隻對著我,在轉臉朝向憨子爹娘的時候,便瞬間嚴肅了起來。
六嬸擰著柳葉眉頭,低聲說道:“我起先聽大哥描述,以為你們的孩子隻是一般的中了邪。可是今天到了你家門口後,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兒,比我想的要嚴重一些。所以才說了那番話。”
六嬸說著走到了屋外,站在院子裏,指著屋子說道:“你們看,這屋子坐北朝南,如今雖然日頭未升,但陽氣已起,何況你家三口人,陽氣按理說更是濃重,可我在你家院門時,隻覺得渾身陰冷。”說完,六嬸又不知道按著什麼順序,在院子裏走了數個位置,最後站定在了院子當中,然後對著秀才爺說道:“您老應該明白我剛才這番舉動。”
秀才爺瞧見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神婆居然如此給麵子,非常激動,白花花的胡子一抖,張嘴答道:“這是自然,此乃查風水邁的套步,觀八方,占無機。隻是為何瞧病人動用了這般手段?”
六嬸一笑,沒有回答,轉身對著憨子爹問道:“你家兒子今年可是本命年?”
憨子爹一愣,忙道:“正是,正是,十二了,屬······”
六嬸未等憨子爹說完,便再次對著秀才爺說道:“本命的流年,不順的天。你還未曾覺察到什麼麼?”
秀才爺一愣,頓時臉上發燒,顯然他未料到被這六嬸反問了一句。特別是這一問,完全問倒了自己,答不上來啊······
但這老頭也是可以,心裏亂的如同亂麻,臉上必然不能讓周遭人等瞧出了這份窘態,於是硬撐著臉皮應道:“明了,明了,如此這樣,隻歎這孩兒受了苦啊。”
六嬸似乎已經察覺了秀才爺並未真的懂得她所說,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別樣的神色。她並未再理會秀才爺,而是轉身對著憨子爹娘道:“你家屋子西南角可是有什麼東西埋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