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棺材(1 / 2)

我爺那時雖然還沒耳背,可之前被那軍官又是槍又是犯病的陣勢給嚇得不輕,一時間腦子就跟陷入到爛泥地般不轉圈了,根本不解身旁的人群為何聽聞了地上軍官的話後一片的躁動,他顫巍巍的問秀才爺:“這軍爺嘀咕的是個啥啊。”

秀才爺就在眼巴前兒,聽得可是萬分真切,可是這聽見了還不如不聽見,因為聽見的話語早已超出了他所理解,瞪著兩眼隻剩冒汗了。

他邊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邊對我爺說,“悶······他說這裏有點······悶······”

當時的天氣是秋天,按照我爺後來的說法,那天的天氣如果用秋高氣爽來形容的話,是在合適不過的。可是就在這樣的一個涼快天裏麵,居然有人躺在空曠的地上說悶。這就好比人在三九天喊熱,三伏天說冷一樣讓人不可思議。

那個副官自然也聽清楚了軍官的話,雖然心有疑惑,但那畢竟是自己的長官,長官發話了那麼他這個部下也隻拾起伺候人的手段,乖乖的蹲在地上解開長官的風紀扣子,以手當扇,呼呼的扇著風,勤快的模樣也著實不枉費他的這份職位。

眾人都沒亂動,眼瞧著副官一通忙活,就跟等著一出即將上映的好戲一般,個個目不轉睛的。

可副官的忙碌並沒有緩解軍官的焦躁,相反的是,那地上軍官的額頭越發的烏紫,隱隱之中就好像黑氣盤踞不散。滲成串的汗珠,伴著抖動的暗青色的嘴唇不斷的滴落。那架勢讓人看的恨不得揪著心頭不敢撒手。

可就在如此情況之下,軍官的嘴巴裏麵冒出了第二句話。

就是這第二句話,結結實實的讓周圍的人炸了鍋。

本來人群就已經圍攏了過來,加之剛才為了聽清軍官的話,都一個個憋著屁,忍著聲,沒得半點動靜。所以這回軍官再次說話的時候,人們聽得那叫一個真兒。

軍官說的是,“把蓋子打開······太悶了······”

人是什麼樣的動物,耳朵裏麵聽到的東西瞬間就在大腦裏麵翻滾起來,尋找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人們意識到周圍能跟“蓋子”扯上關係的玩意兒的時候,都如同收到了指令一般,把眼光停留在了那口裝著我爹屍體的棺材上麵。

這一看不打緊,驚恐的神情就跟鬧瘟疫一樣,瞬間傳遍了每一個人的臉頰。人們的眼睛就如同著了魔一般死死的盯著那口柏木棺材,亦或恐懼,亦或好奇。甚至不少人心裏已經開始打了退堂鼓,就連我爺都在一邊使勁兒的控製著臉頰上嘣蹦直跳的肉,一邊暗自思索,難道那口簡單的木頭皮兒中間躺著的兒子變了惡鬼討債來了?

周圍的人亂了手腳倒還好說,畢竟身處事外,離著棺材有些許距離,哪怕萬一真的有個什麼怪力亂神的玩意兒從棺材裏蹦躂出來,也多少有個緩衝的餘地。可是那幾個抬著棺材的“八仙”,著著實實的是有苦難言了。

這所謂的“八仙”也就是抬棺材的人,各地的叫法不一樣,講究說法也各異,但基本上都認同一個規矩,就是這抬棺材的人,一定要是同宗同姓的男子。

我們村裏這抬棺材的八個精壯男人,本來以為順順當當的出了殯,吃頓好吃的,喝頓好喝的,另外再領個錢兒,多麼美哉的差事。可萬萬沒想到出門遇見了軍隊。你說這遇見也就遇見了,抬著棺材往回撤,騰出道路給人家就是了,哪料想軍官躺在地上犯了病。這一折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八個人都愣在原地,抬著棺材幹候著。因為棺材一旦抬起來,按規矩是不能隨便放下的,如果不到入土之地而提前放下沾了地氣的話,等於讓死人不入本位,魂飛不安,常成惡鬼不說,還極易詐屍。

這八個人可不是傻子,軍官的話都聽得清楚,尤其是第二句話。眼看著周圍的人紛紛投來恐懼的目光,還有那一幅幅就跟見了閻王的小鬼要出來抓人一般的慌亂模樣,八個人自然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不知道是心裏恐懼,還是真的就是事實,那口實木棺材的份量,在他們感覺來重如萬斤,直墜得肩膀生疼,肋巴扇直顫。幾個人哪裏還容的二話,更不管什麼禁忌,都想抽身逃走,可要命的是,八個人都在往外使力想卸掉身上的份量,力道反而彼此製衡,哪一邊也脫不了身,棺材反倒穩如泰山般架在幾個人的肩頭。掙紮了兩下後,八個精壯的男人臉上已經跟見了閻王爺本尊一般鐵青得無了半點血色。

對於周圍的人來講,讓人最為膽寒的不是看見有人倒在地上說鬼話,而是看著八個村子裏精壯的漢子手足無措,滿臉無助而慌亂的神情,那可是天塌下來後沒人抗的恐怖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