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出殯(1 / 2)

據我家長工私下說,我娘死的很是遭罪,先是被我爹那句話氣得大口大口的吐血,然後又不吃不喝,渾身燙的如同鐵匠家的捅火棍,放上一壺水都能滋滋的沸騰嘍。請來的大夫更是幹瞪眼“沒咒兒念”,眼瞅著這般耗了一個月才咽下了氣兒。臨死的時候,我娘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卻在我爹到了她床前後突然睜開了,烏溜溜的瞪著,任憑怎麼撥拉那眼皮都合不上。明擺著是死不瞑目。這下可把一家子人嚇得不輕,匆匆忙忙的埋了人後,又慌慌張張的請來和尚道士,念了四十多天的經才略微安心。

所以當我爹被牛蹄子不聲不響的踩死後,很多人都說,我爹死的淨不悄兒的,比起自己媳婦倒也真讓人省心。可這幫人哪裏會想到,世事難料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著玩的。這死的省心的人,埋得卻煞費波折。

雖說我爺對我爹活著的時候是生氣,死了以後覺得是丟臉,但畢竟他還是自己的獨子,更何況人死為大,那時家境雖然已經跟以前沒得比了,但紅白喜事放在那年月屬於頭等大事兒,沒錢的主兒還破著家折騰呢何況有錢的人家,所以我爹的風光下葬還是少不了的。

出殯的那天,幾乎整個兒村子的人都出動了,看熱鬧的也罷,混吃混喝的也罷,反正七大姑八大姨的所謂親戚們都來了,浩浩蕩蕩的隊伍讓不知情的人看著還以為誰家死絕戶了呢。

如此的場麵按理說總歸也算氣派了,可哪曾想當天正巧鎮子裏麵過軍隊。那時道路不寬,一水兒的土路,寬了下也就能過輛馬車。結果這長長的出殯的隊伍跟人家的軍隊來了個臉對臉。

俗理兒來講,這出殯的隊伍不能走回頭路。一旦回頭,等於是把死人又給送回去了,那可犯了大忌諱,死人的鬼魂會糾纏不清的。

但秀才遇見兵有理也是說不清。更何況在那個年月的兵,殺個人跟碾個臭蟲似的,腰裏挎著槍的永遠比兜裏揣著錢的橫。

這夥當兵的可能拉著軍火物資什麼的,馬車也是一輛挨著一輛的,很是匆忙。看見出殯的隊伍擋住了路,頓時就火冒三丈,為首的軍官騎在馬上拎著槍,二話不說,黑乎乎的槍口就對在了我爺的腦門兒上。

我爺雖說家裏曾經不少積蓄,可是在周遭口碑很好,還真的沒有幹過仗勢欺人的事兒,對外人脾氣好得沒得說。我爺瞧人家硬氣,頓時也就服了軟,急忙張羅著讓隊伍後撤,騰挪道路。那怕自己兒子的鬼魂糾纏不清也總比自己立馬變成鬼來的強些不是?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騎著馬,拿著槍瞄著我爺的軍官,臉上的麵皮突然一陣哆嗦,就好像有人扯動著一般。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兒的時候,這軍官居然啪嗒一聲,把手槍扔在了地上。

我爺有點傻眼,你說如果人家嫌慢,吆喝兩聲罵幾句也在常理,可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急了扔槍的官爺啊。

塞錢塞慣了他趕緊掏出錢袋子準備打點。可雙手遞上銀票的時候,發現軍官騎著的那匹黃棕馬的馬腿居然在不住的打顫。哆哆嗦嗦的似乎就要站不穩了。

我爺雖說是財主,平時不幹農活,但多少還懂點牲口的事兒。他以為這馬喝了髒水竄稀犯了病,一邊軍爺軍爺的叫著,一邊手指了指那不住打顫的馬腿,正欲提醒那軍官。

就在這個當口,眼瞅著那軍官突然一個晃悠,直直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動作來的突然,冷不丁的就跟被誰給推了一把一樣。

這下,熱鬧可大了。

軍官後麵的大兵以為我爺耍什麼手段,哪裏容得自家的長官受欺負,呼啦一聲全部槍上了膛,對著我爺,一通咋呼。

那場麵把我爺嚇得好懸沒有屙到褲子裏,舉著雙手不敢有半點動作,隻剩眼巴巴的瞅著槍口“我······我······我”的結巴了。

好在他身後同村的秀才爺見多識廣,穩得住神兒。瞧見了這陣勢,急忙過來解勸,一邊軍爺軍爺的叫著,一邊手指著地上的軍官,讓大兵們先別急著開槍,看看可是他們的軍官有什麼惡疾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