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棺材(2 / 2)

有趣的是,在這種情形下,人們居然沒有四散而逃,腳下的步子卻是悄悄的往後退著,不知道是不是怕過分的舉動驚動了誰,給自己引來什麼橫禍。

抬棺材的八個人中,領頭的那家夥按輩分我應稱他二叔,倒也不是什麼熟識近親。他在幾個人中年長幾歲,在經曆了起初的一陣慌亂後終於冷靜下來,深呼了兩口氣兒後,大聲嗬斥著另外幾個人。這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幾句罵聲過去後,幾個人終於穩定了心思,喊著號子,分時卸力,終於把棺材穩穩的放下了。

就在棺材剛剛與地麵接觸的那一刹那,八個人就跟瘋了似的,手舞足蹈的解著脖子掛著的繩套,手腳利索的家夥瞬間逃脫了“牢籠”,可蠢笨的家夥越是心急越是解不開,直憋得滿臉通紅,如同關公下凡一般。

人群終於如同一捧涼水扔進了油鍋裏一般,劈裏啪啦的叫嚷著往外四散開去,隻剩下麥茬的莊稼地裏滿是匆匆的腳步,和麥稈兒折斷的爽脆聲。

我爺也是人,他自然也害怕,可一切跡象都指向了自己兒子的棺材。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啊。看著已經落地了的棺材,老頭子不知道是該擔心那個棺材不能落地的禁忌,還是該擔心軍官那句沒頭沒腦的話。他活了多半輩子,頭一次感到了嘴巴的多餘。因為他隻是啊啊的叫著,卻崩不出半個字兒。兩隻手無力又無助的揮動,想拍打一下大腿,卻發現那腿軟的根本經不住自己的巴掌,一下子落去好懸沒有坐在地上。

見多識廣的秀才爺,雖然也嚇得不輕,可畢竟這威望和那歲數擺著,再加上平日裏村子裏的稀奇古怪事兒都是找他來拿的主意,此刻他如果跟那幫年輕人一樣慌亂的沒了模樣,那顏麵可就徹底沒地方擱了。俗話說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混江湖的,總得有那一張臉皮掛著。

秀才爺看到了身旁沒力氣逃跑的我爺,心中也有了一份底氣,畢竟還有個活人在身邊不是。他一邊攙住這個受驚過度而腿軟的敗家財主往後退了幾步,一邊哆哆嗦嗦的結合他曾經見過的那起撞邪事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說那個挖野菜的人撞邪是因為墳地裏的屍體有問題,那屍體被人設局所害,風水倒流,投胎不成,孤魂盤踞,因此成害。可是我爹出殯,按理說人都未下葬,鬼氣未有聚集,是萬不可能做出什麼讓人撞邪的事情來的。即便說今日這軍隊擋住了我爹出殯的隊伍的話,按理來說應該是我爹的陰魂走回頭路,盤踞家中不能投胎轉世才對,充其量也就托托夢,折騰折騰家裏人罷了。如此的不安生,莫不是生前作下了什麼怨氣?

我爺聽了秀才爺的話更加糊塗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那個整日隻知道妓院哪家好,女人哪個俏的混蛋兒子到死還能攤上這種事兒。他那不孝的兒子最大的心願不就是多娶幾房媳婦,不過這等丟人的話,他勢必不可能說出來的。如果說含恨成鬼的話,自己那兒子掉進寡婦的家的牛棚被牛踩死,從當爹的角度來講也真是死的可惜。可我爺心裏也明白,我爹幹的這勾當,也算死得恰如其分了,哪裏來的怨氣。

兩個老頭子分析著分析著把自己個兒給分析糊塗了,書讀的越多條條框框就知道的越多,可這些條條框框發現到了最後彼此矛盾、互相製約,反正是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了。最後隻剩著滿頭大汗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要說這膽兒大的,還是當兵的。他們死人見的不比活人少。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主兒,畢竟對鬼啊神啊什麼的沒那麼在乎。雖然那幫當兵的在人群哄亂時候也都有些麻爪兒,不過畢竟眼前還沒有冒出什麼讓人驚恐的事物出來,於是一個個不多時都恢複了冷靜。

那個副官直起身板,看了看地上還是一臉抽搐模樣的軍官,又瞅了瞅那口棺材,眼珠子微微動了一下,忽得眉毛一立,居然一把掏出槍,邁開步子朝著棺材走了過去。

說實話,這舉動在當時的人看去可是吃了豹子膽。就連我爺日後回憶起來的時候,都忍不住說那小子渾身的虎勁兒。

慌亂中逃走的人見著那副官如此的膽兒大,有的也住了腳,秉承著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心態靜靜的觀察著。反正一個個姿勢擺的甚是便利,但凡發現一點風頭不對,撒丫子就能接著跑。

卻說這副官來到棺材近前,拎著手槍盯著棺材運氣的時候,更加讓人出路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棺材,居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