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此時哪裏聽得去別人的話,嚷嚷著自己個兒長官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龍,就是屁股蛋子上挨兩槍,都照樣跑他五裏地,身體好得跟不是人一樣,哪有這等的怪病。說什麼也要弄死我爺。
幸好旁邊的一個副官還算謹慎些,剛才的場景他也是瞧得真切,覺出了個中蹊蹺。
他轉身喝令住手下,蹲下身仔細去看自己的長官。
這一看有點傻眼。
地上躺著的軍官嘴歪眼斜,額頭發黑,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著白沫子。更奇特的是,軍官的整個身子在打著勁兒的抽搐著,眼瞅著那頻率越來越快,就差裝個輪子當汽車了使了。
這倒是把那些咋咋呼呼的大兵們給驚呆了,一個個手裏的槍都放了下來,瞅著自己的長官傻了眼。好在那副官腦子靈活,急忙讓人尋來軍醫官。可軍醫官都是救急的,戰場上治療槍打刀砍的急救傷還行,見了這般場景也是麻了爪。掐了半天人中也不見效果,皺著眉頭搖著腦袋,那意思跟沒救了一樣。
出殯隊伍裏麵有老人靠在秀才爺身邊,提醒他,抽羊羔瘋絕對不是這個架勢,莫不是中了邪了?
這話一出,點醒了秀才爺。
這秀才爺年輕時候闖蕩過幾年的江湖,雖不敢說見多識廣,但在我們村子裏麵來講也算是個能主事兒的人。
他慌忙衝著眾人解釋說,他曾經在天津郊區見過一樁類似的事情,那人是挖野菜的時候,誤入了一旁的墳地,衝撞了鬼神,犯病的架勢跟這軍官簡直一模一樣。
秀才爺說的言之鑿鑿,聽得人更是信服無比。頓時都拿秀才爺當了主心骨,慫恿他過去給想想辦法。我爺也眼巴巴的瞅著他,別的不說,這萬一要是軍官死了,那我家出殯的可就不止我爹一個人了。
這秀才爺吃飯的手藝是算命起名外帶批個八字,雖說都是陰陽鬼神這一套,但隔行如隔山,這驅鬼辟邪的活計可不拿手。但眼前的事兒趕到了頭上,隻能死馬當做馬醫,硬著頭皮上了。
他先是裝模作樣的運了半天氣,又舞弄了一會兒手臂,嘴裏小聲念了好幾句的阿彌陀佛後,終於臉色一沉,衝著地上的軍官厲聲喝道:“急急如律令!混賬東西,爾從何方來!”
那幫大兵以為這老頭瘋了,居然敢這樣對長官問話,一個個都凝眉瞪目,直嚷著“他娘的反了你了,閻錫山的軍隊你也敢罵,你也甭管我們哪裏來的,反正送你歸西就是了!”說著擼胳膊挽袖子又要掏槍。
秀才爺嚇得急忙擺手,指著地上的軍官,“軍爺軍爺······我說不是他,不是······真的他。”
好在副官是個明白人,眼見自己的軍醫官沒轍,又聽見剛才秀才爺的分析,覺得還有些許道理,於是急忙喝令住大兵,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待在一旁,不許胡來。
秀才爺瞧他囑咐妥當後,這才把懸著的心給放回到遠處。又如上重來一遭。
運氣,踱步,喃喃細語,末了高聲斷喝:“爾從何處來!”
此一聲過後,其實秀才爺心裏也沒底,畢竟人家正經八百的驅鬼道士念的是咒語,畫的的道符,請的也是自家的仙師。自己個兒這兒念的是阿彌陀佛,兩手純粹瞎比劃,連照貓畫虎都算不上。不過還是那句話,今兒這要是不出頭,以後還哪有臉混飯吃去。
可也是巧了,但見那地上如抽風般扭動的身子的軍官,居然伴著秀才爺的喝令聲,慢慢的放緩了身子,不一會兒的功夫還把適才緊閉的眼睛微微睜開了。
這可把周圍的人歡喜得不得了。村民個個誇讚秀才爺本領高強,當兵的一個個也是眼露欽佩之意。秀才爺自是美得不能自持,可他記得往常看人家驅邪什麼的,那邪靈被逼問後,總得回一句話自報家門才是啊,怎麼這半天沒回應啊。
人群自是不解秀才爺的疑惑,紛紛圍攏上來看那軍官如何。可誰也沒有料到,地上的軍官,突然張口從哆嗦的嘴唇裏吐出了幾個古怪的字眼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