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韃十分精明,見她不語,已有幾分到她心中所思。
“你道你爹如何得知這捕殺消息,是傅靜書密信於他。如此一來,李提刑你懂了嗎?”
他這話說得非常隱晦,素珍卻是一點即透,一些細碎的東西迅速被串聯了起來。
馮少卿早年曾參與晉王之事,他手中有不少假身份,隻怕是早已備下,以便他日事發救命之用。
傅靜書是馮少卿一生摯友,他不知如何竟得到這絕密消息,暗地通知馮少卿。馮少卿深謀遠慮,心知若他一走,朝廷必定懷疑內部有人得知此事並泄密,一旦查出,則傅靜書必死無疑,甚至遺禍家眷。
是以,馮少卿為了不連累朋友,甚至不能讓一雙兒女先行逃走,而是用了偷梁換柱的方法,將她換了出來。當時,她正好與冷血外出,到遠房表兄家玩了幾天。家裏的人都知道了這事,紅綃自願頂替,隻有她和冷血不知,回來後,馮美人就讓她和冷血走。
不是從監刑的那裏討下兩條性命,馮美人肯定對冷血透露過避禍的事,但說的不多。
“可你到我家的時候,都不知我爹實已知情,為何後來傅大人還是被滿門抄斬?”
似乎解決了一個謎團,另一個謎團又至,想起傅靜書的事,她心中疑慮猛生,麵向嚴韃問道。
“因為,有人寫了一封告密信給太後和皇上,說他曾向馮家報風送信。”
“誰?”她頓時一驚。
“老夫不知。”嚴韃緩緩答道。
“太後和皇上知道這人嗎?”
“也不知道。那是一封佚名信函,追查不到來曆。”
傅靜書冒險通知她爹,她爹為讓朋友免禍甘願受死,本來,其中一方可以逃過劫難,如今卻……素珍震怒得渾身發抖,她一直認為,她最大的敵人,除了下旨殺人的先帝,就是向先帝進言她家謀逆的人,原來,事情還不僅僅如此。這背後還有人。這人和向先帝進言謀逆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有,這人會不會同時是揭穿她身份的人?
她問嚴韃,“嚴相,你可知是誰向先帝進言我馮家謀逆?”
嚴韃回答得非常簡略,也非常含糊,“並無提及。”
他回憶起另一件事,“老夫拿到聖旨後曾與傅靜書在宮中偶遇碰撞,竟無意被他發現聖旨內容。老夫當時並不確定,他到底有無看到旨意,後你爹伏誅,老夫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隻作不知。孰料回京未久,傅靜書便被人揭發。”
素珍思索起來,當時,先帝駕崩,連玉登基,傅靜書看到嚴韃的密旨,然而,又有有心人知道了這事……
她腦中淩亂生疼起來,死死咬住唇瓣。
嚴韃忽而起身,走到她身邊,拍拍她肩,語氣略沉,卻比平日多了一份溫和,“李提刑,這就是老夫所知道的事情的全部。你父親是個人物,他平生隻做錯了一件事,便是私放了晉王懷孕的妾夫人。”
素珍心頭一震,這就是先帝要誅殺馮家的原因?
她一直堅信,她父親這二十年間並無謀逆,如今似乎得到肯定,但她該如何替他平反?!
若隻是晉王同黨一條罪名,當年,晉王禍亂未成,已被先帝誅殺,當年同黨即算想幹些什麼,也幹不出來,隻要有足夠證據證明她爹這些年來一直安份守紀,這就有可能翻案!
然而,晉王本身便被定義為謀逆,禍及家人,家人也等同罪犯,這私放罪犯家眷就等同私放罪犯,是生死大罪,這和傅靜書為何獲斬的道理是一樣的。
哪怕,她從來不認為,一人犯罪,全家當誅,甚至禍及九族。可是,隻有她一個認為是不行的,除非她推翻大周律例,該說這各國律例,馮家才算無罪!
可這有可能嗎?!
嚴韃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卻並未多言,“你如今總算保住一條性.命,希望你不負他期望,當一名好官,何必糾結於沒有結果之事,女子為官,必可傳頌千古,成為一個傳奇。”
素珍深吸口氣,打疊起精神回道:“懷素隻是平凡人,沒資格成為傳奇,懷素相信,終女子為官,不是時勢所逼,而是時間問題。”
“至於馮家的事,便是三年後的事了。再難,我也要取試。今兒謝謝相爺了。懷素必定記住大恩。”
嚴韃一怔,良久,都沒說出話來。
素珍出門的時候,隻感頭目一陣暈厥,馮家的案子,掩在水底的部份已漸漸浮出水麵除去在背後起過三次關鍵作用的人,至少,她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為何總覺雲罩霧攏?心裏非常非常不安還有……驚懼!
作為皇帝,連玉必定知道馮家為何被抄,給她三年時間,是因為知道,她根本翻不了案嗎?還是要她曆練三年,找出辦法?
三年以後也許我就能辦到了呢,我現在該在意的是找出幕後那個人,先替傅大叔報仇。
她不斷對自己說。
她走到一家茶座,想進去喝口茶,卻意外發現李兆廷和小四也在裏麵,似乎在等人。她打了個招呼,李兆廷淡淡看她一眼,語氣冷瘠,“你走罷,你我已無瓜葛。”
素珍本也沒想和他一起坐,聞言笑笑,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小四看她一臉憔悴,低聲對李兆廷道:“公子,你看,她又巴巴追來,你不理她,她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