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快活地在他臂上蹭了蹭,突又聽得冷血低聲問:“隱居……就我們兩個嗎?”
他聲音裏有絲古怪的輕顫。
素珍奇道:“是隻有我們兩個,難道你還想帶誰?”
冷血目光突變得比那月亮還要亮上十分,他炯炯凝著她,突然用力將她揉進懷裏。素珍以為他要鬧她,咯咯笑著去避,去嗬他癢,像小時候一樣。
輕鬆了一陣,素珍坐好,深深吸了口氣。十天,連玉拿下十天大助她,她也要加把勁。
這個案子要盡快結束,她必定要著手查馮家滅門案,不能再晚了!晚一天,她便對連玉心軟一分!
回憶著日間種種,一個大膽的主意慢慢在她腦裏成形。
屋簷下,無情淡淡看著一個人,“怎麼,周師爺,好看嗎?”
樹旁,少年將微仰的脖子放下,一笑反問:“無情,我亦想問,為何每次最先發現信鴿的人都是你?信鴿身上不知道有什麼呢?”
看冷血攜素珍一躍而下,小周也沒再留在原地,隨之進了屋。背後,無情眸光微微一暗。
素珍進屋磨了墨,很快將一封書信寫好,讓追命送到霍長安手上。
十天時間很快過去,這些天,宮外那桂香樓是越發熱鬧起來,往來男子不斷,較此前風光還赫勝一籌。宮內,卻有那麼一點寂靜可怕的意味。
據說,連玉回宮,孝安到其寢宮,二人促膝長談,最終卻以爭吵收場。
這是這許多年來,母子二人第一次爭執得如此激烈。宮內行走的人,都感覺不安,格外小心,隻怕這場暗火一不小心便泄到自己頭上。
這天,宮內庭院中,慕容缻與來訪的魏無瑕亦為此事發生了幾句口角。
這魏無瑕卻是晁晃之妻、魏無煙之姐。古往今來,男人的天下,女人的家室,男人在外鬥個天變地裂,女子於內種種亦不下於斯。
都是高官子弟,自小宮廷教育教授在一處,各有結係。本來,這魏無瑕和慕容缻乃閨中之友,慕容缻入宮為妃,這魏無瑕也經常進宮探望。
可如今,隨著連玉與權非同之爭日漸激烈,晁晃更是權非同手下主將,慕容缻亦聞得宮外頭的事,雖愛天子,卻不免感到自己夫君窩囊。連玉忙公事,亦是多日未到她寢宮。她乃慕容家之女,身份高貴,自小嬌生慣養,心頭已是一窩悶火。
然這女人間談話,哪有不說到自家夫婿的?魏無瑕說起晁晃,言語自帶了幾分得意之色。慕容缻心下冷笑,心道:早晚要你好看。但她這等出身,卻也練得身涵養功夫,隻暫忍了,不著痕跡地輕諷了幾句,說起晁晃乃出身低下。
魏無瑕亦很快意識到不妥,天子雖不如權相,卻還沒死呢,論地位出身,她雖高,慕容缻卻貴,忙笑著岔開了話題。
然,慕容缻心頭之火又豈是三兩下能消的?此時,左右一看,正好見到顧雙城攜著侍女走過,心想:這小賤婢進宮,沒得幾天,便撫琴勾yin皇上,倒引得皇上一夜未眠,在風中陪了她半宿。聽說昨天還出了宮,與皇上一起回來。即便是她要出宮,也要向太後或連玉先行報備一聲。這女人憑的是什麼?
她雖略忌憚連玉對這女子的寬待,但她背後是慕容家、孝安太後是她姑母,連玉往日待她亦大是愛護,且孝安惡顧雙城至極,此前聽孝安略露口風,甚至有借魏無煙之手將之除掉之意。她怕什麼?
她遂一招顧雙城,淡淡道:“顧姑娘,這是去哪裏?”
顧雙城心中一凜,卻很快領著侍女走過來,和她見了禮,回道:“回缻妃娘娘,正給太後娘娘請安回來。”
慕容缻和魏無瑕相視一眼。說來,這顧雙城的脾性還真是有絲古怪,她明知孝安不喜,進宮以來,卻晨昏定省,每天必到孝安寢宮給她請安。
慕容缻不動聲色,笑道:“姑娘真是誠心。聽說姑娘琴藝卓絕,今日本宮姐妹正好進宮,可否有幸一同聽聽姑娘的彈奏?”
顧雙城微微欠身,歉道:“缻妃娘娘,雙城此時無琴,可否請娘娘稍等?奴婢這就遣侍女回去取。”
慕容缻眼梢一掠禦書房方向,心道:這讓你侍女去取了,豈非將皇上也請來了?
魏無瑕明白慕容缻意,她此時也正想修複與慕容缻的關係,自是殷切助她。她知慕容缻亦會彈琴,寢宮自有琴具,遂笑道:“聽說娘娘寢宮有好琴,還是請娘娘派她的婢女走一趟。”
此一諷雙城琴不好,同時亦回絕了她所求。顧雙城臉上依舊安靜,並無一絲驚色,隻低頭再次告歉道:“娘娘的琴自是好琴,隻是雙城習慣了用自己的琴。這樣可好,娘娘遣婢女回去取琴,雙城也讓小婢回去取琴。雙城手拙,若屆時會用娘娘的琴,敢情是好;若不能,便用自家陋器為娘娘和晁夫人彈奏。未知兩位意下如何?”
慕容缻與魏無瑕一時皆有絲意外,不意顧雙城一番回答竟如此滴水不漏。
隻是,慕容缻豈是個善主兒?跟在孝安身邊多年,自練成了她的一套。她一笑點頭,又道:“如此甚好。萍兒,你到禦膳房去看看參湯熬好沒有,好了便給皇上送去;茉兒,你回寢宮取琴,讓下麵的人準備香爐和淨手水。”
她身邊兩名宮婢立下答應。
這一吩咐,無疑是將顧雙城的路堵死了。讓人取湯到禦書房,是要明明白白告訴雙城:她的人會守在禦書房路上,絕不可能讓她的侍女靠近,她的侍女隻能乖乖回她那寢處取琴,別指望搞什麼小動作!
迎著兩個女子的戾落笑意與眼梢那抹狠毒,顧雙城卻再無異議,微微頷首,轉身時,在她機靈的小婢梅兒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去找魏妃!”
早知慕容缻是不會讓她的婢女去禦書房的……
在接到梅兒哭報的時候,無煙正將信裝入函內。
她此前再次接到懷素托霍長安帶進宮的來信,懷素不知她身份,對她提出一個請求。她幾經遲疑,今日終於決定出手相助。
湘兒冷笑,“好笑,我們為何要助她?讓缻妃治治她正好不過!”
無煙攥信坐著,心裏卻是另一番計較:若她遣人到禦書房請連玉,無疑會與慕容缻的人碰上,如此直接落了慕容缻麵子,日後再難得善了;若她自己親去製止……雖較前者好,但……
她自嘲一笑,孝安要她害雙城,她還去救她,豈非……
她半生淒苦,除去連玉,誰曾為她打算過一分?可終究是故人之親、連玉之惦。她一咬牙,拂袖而起,“湘兒,你去宣太醫,我先過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