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長安戲謔道:“你雖吃了敗仗,經此一役,卻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個個看得分明,想現下朝中也已傳開了。我過來沾沾光豈非尋常?”
素珍知他說的是昨天連玉將他從人群裏拽出來的事,突然想:當時似乎沒看到兆廷,他昨天沒有看到吧?如今傳開來,他會不會更討厭她?
她抑著不去多想,將心思轉到其他人上麵,官員們會怎麼看待她這個失敗的“紅人”?權非同隻怕是不會放過她了。想起早晚上朝被人腹誹真是件煩事。
“你想那麼多做什麼?這個案子你已經盡了力,何必去理旁人怎麼說。”霍長神色一整,朗聲說道。
素珍感激,用力點點頭。霍長安這時微微看了福伯一眼,素珍笑道:“看我這傻的,這大清早喝什麼酒。福伯,你去給我沏壺茶上來。”
“好嘞,老奴這就去。”福伯看著二人,搓手笑笑,退了下去。
素珍道:“怎麼,有秘密?”
霍長安道:“我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給。”
他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一封信函遞給素珍。
素珍一怔,又聽得霍長安壓低聲音道:“白衣所托。”
白衣?
素珍又驚又喜,正待將信接過,突見方才被無情等人捏昏扔在院中的雀鳥悠悠醒轉,翅膀一拍,搖搖擺擺飛走了,地上徒剩幾根羽毛。
素珍卻仿佛被這幾根羽翅撓到心上,心頭重重一跳,道:“霍侯,我出去一趟,回來請你喝酒,你先喝著茶等我。”
霍長安一訝,隻見她突然眉開眼亮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未幾,又折返奪過他的信,再次跑掉。
他一笑,坐下。
翌日,在國案結束之後,門庭一度冷清、無人敢光顧的桂香樓又出了一件大事,一時變得門庭若市。而朝上,又出大事。
另,連玉病倒了。
素珍掂量連玉這病和朝上的事脫不了幹係。
寧安大街那晚,他、權非同,還有李兆廷一番分析,預窺大魏此行糧油必漲價。裴奉機案子一結,兩國當天便進行磋商,大魏果正式提出了新價,價格比原來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權非同一番斡旋,降至百分之十,再無可減。
連玉卻嫌價高,昨日早朝中隻讓權非同再談。
這今天又稱病不上朝……素珍興奮,心想: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啊,親。
隻要連玉一日不在文書上蓋章,這鎮南王父子便一天無法離朝。
當然,這場拉鋸戰並不太妙,畢竟,若將鎮南王拖得怒了,連五個點也不讓,大周便麻煩了,除非大周做好準備徹底斷絕與大魏的貿易關係。但若向另一農業大國楚國取糧油,這楚國的價格卻比大魏提價後還要高一點。
是以,連玉此舉引來朝臣諸多爭議,許多人認為他不該那麼做,便連向來看似中立的魏成輝亦奏上一諫。
朝堂勢力大體三分:擁天子的,擁權非同的,還有像魏成輝兩邊皆不過失的。連玉這一“病”,讓不少支持他的或中立的臣工都去求見孝安太後,望其出麵規範天子。
本來,莫愁案民間矛頭雖有指何賽和權非同,責其助長魏國氣焰,但因是素珍辦理此案,最是首當其衝,被指為朝廷假意翻案、騙取民心,罵聲亦暗指連玉,此時再覺天子此舉欠妥。
素珍見不得連玉好,出去聽到說法,心裏快活,但一想那人是為國為民,又覺得自己有那麼點小卑鄙。
她帶著複雜的小心思出了門。這一天,她和人有約。
一個重要的客人。
無煙卻知,連玉的病並非全假。
因為孝安找她談了一次話。
這談話的內容,饒是她覺得自己慣見風浪,在後宮中雖受寵,卻亦將各段關係包括和慕容缻都相處甚好,此時,才知在孝安麵前,她有多淺薄。
親政未久,連玉這些天幾乎沒怎麼合過眼,忙著批閱國喪期間積壓下的奏章,昨夜又在寒霜中陪了顧雙城一晚,便是鐵打,也挨不住。這天起來見咳嗽,太醫一診,卻是染了風寒。不過,他到底年輕,又練過武功,底子極好,隻是小恙,遠未至於到上不得朝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