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連捷和慕容景侯幾乎同時問道:“皇上,價格戰一事可已有眉目?”
“朕已讓嚴相依計去辦,待有消息再說。”
連玉一笑,閉目養神。
和連琴一樣,眾人不敢多問,這關係到他和權非同謀算誰更勝一籌,他們這邊形勢非常惡劣,此時多問,難免長他人誌。
從殿試開始,連玉接下權非同的挑戰,並狠狠還擊,已屬難得。
本來,按孝安太後意思,連玉最好再讓權非同三年,待羽翼豐盛,再將其連根鏟除。
連玉卻認為此時再退並非上策,權非同不會白給他時間。他一退再退,權黨羽翼隻會更滿,到時要除更難。
看似中立的魏成輝也是一把隱形刀劍。
連玉既一意而行,壓力自非常人所能及。
他們的前途與命運與他緊拴一起,像那初生之犢的李懷素一樣。這天子能走多遠?雖早已抱定必忠決心,各人亦相繼皆入沉思。包括青龍、白虎。
連玉回到宮中,明炎初率宮人親自侍候。途經其中庭院,聽有樂曲傳來,連玉緩緩停住腳步。
今夜月薄,星光息微,河漢一時渺渺。如霜夜色中,皇家亭台樓閣如墨,其一翠頂六角小亭內有侍婢數名,一名妙齡女子正低首撫琴。她身披一襲湖藍長袍,手盈袖揚間,便如一挽碧水緩起於湖。
那婉轉琴聲,是低吟,是輕訴,一唱三歎,沒有恣意之姿,隻有一味相抑,便是那般不訴難求,卻亦撥動人心。
女子醉心彈奏,竟未發現來客。宮婢卻不然,見駕一驚,便要喚她見禮,卻見連玉伸手於唇,眾婢遂懾了手腳。
待得清越笛聲淩於琴聲,如問何事憂惶,何如莫愁,自古無全事,如今夜月,如今夜星。
女子手一震,差點斷了弦。
她一抬頭,一驚,忙起身下拜,“雙城見過皇上。”
連玉停了笛子,溫聲道:“起來吧。”
這女子正是顧雙城。她略有些怔怔地看了看連玉,隨之吩咐婢女下去沏上一壺茶過來。
連玉也沒過去,隻在通向亭子的曲橋上,道:“不必上茶了。”
雙城眸光微微一動,又是一拜,“謝皇上此前不罪之恩。上回,雙城一時情急,竟喬成內侍進了皇上禦書房。”
“你亦是心係父親,此事便罷了。隻是朕不希望有下一次,好嗎?”連玉淡淡道,語氣不見絲毫責怪,但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氣勢。
雙城低歎一聲。顧南光受權非同之命,提議巡遊。權非同有意讓李懷素因錯而受貶謫,雖說權非同手握貿易戰命脈,連玉必忌憚,不會懲治顧南光,但事關她生父,她還是擔心。
孝安太後從那麼多孩子裏選了他出來親自教養,這個男人會簡單?
何況,她對連玉的了解……並不淺。
她很快頷首,“阿顧遵命,自當如此。”
連玉將笛子放回懷中,淡淡道:“這天冷,莫要在此彈琴了,回去睡吧。”
雙城搖頭,輕聲道:“雙城不乏,皇上先回吧,明日還要早朝。”
連玉也沒說什麼,吩咐宮婢好生照料,一掀衣擺便轉身折回。
雙城看著他背影遠去,突然微微拔高聲音道:“為何將我要進來?”
連玉微一側身,卻沒轉頭。但雙城卻看到他目中冽意,她想說什麼,咬了咬牙,卻終沒說什麼。有些事情,一旦說破,則……
她很快一笑,輕聲道:“皇上,可否陪我再奏一曲?”
連玉緩緩轉過身來,拿出懷中玉笛。
一首接連一首,她奏,他和,或他奏,她和。陪侍當中,有識音律的諸如明炎初,也有不識的,諸如青龍、白虎,卻無一不沉醉其中。
雙城一笑,遠遠相隔,連玉目光也微見深邃。不知過了多久,雙城竟越奏越慢,最後竟緩緩伏到琴上。
連玉一按笛孔,收住餘音。
明炎初知道,眼看這顧雙城已累極,卻仍不肯眠,皇上便也不顧勞累相陪。
連玉摘下肩上披風遞給白虎,吩咐道:“虎兒,你親自走一趟,送顧姑娘回寢宮。”
白虎知道,宮婢力氣不大,若是幾人攙扶,勢必弄醒顧雙城。她連忙應下,快步過去將連玉的披風蓋到顧雙城身上,方才將雙城抱起,領著一眾宮婢從亭子另一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