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徐皓/浩峰(1 / 3)

都以為徐皓峰先生是個武林高手,傳了好幾年,沒人證實,也無法證實。10年前,《武魂》雜誌刊登了他的文章,就不斷有人上門比武,他一概抱拳回絕。後來,有個山東人跑來相認,說是同門師兄弟。徐皓峰一摸他小腿,有條筋,像蛇一樣往樹幹爬去,隻有練過形意功夫的人,小腿肌肉才有這種變化。相認之後,再有人上門尋戰,他就全推到山東去。沒人試過徐皓峰的武功,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武功。

讀他書的人卻很多。《逝去的武林》是部口述史,講一個形意拳傳人的傳奇故事。3個月賣了3萬冊。《道士下山》說是武俠小說,但既不是金庸,也非古龍,行話稱“硬派武俠”之風。這兩本書早已賣空,網上卻傳得很廣。王家衛也讀了,找上他做《一代宗師》的武術顧問。顧問久了,變成編劇。

很多人不知,徐皓峰也是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的老師,上的是全校大課,講“視聽語言”。他還拍了兩部電影,《倭寇的蹤跡》和《箭士柳白猿》,都獲得金馬獎提名,但看過的人並不多。2011年,《倭寇的蹤跡》入圍威尼斯電影節,但在國內上映幾天就下線了。有人說,這真是神作。也有人不知說什麼好。

小說或電影,徐皓峰都稱之為“敘事藝術”。他也真有這種氣質,不像個練武的。高大,卻不是魁梧,還有點發福。“真沒想到他是個胖子。”有朋友驚訝說。不過,他胖得有一種溫雅,說話低沉有味,是文人的談吐。

有一次,人民文學出版社請幾個作家吃飯。在場多數人之前沒看過徐皓峰的書。聊了一通後,格非突然說:“這人是個天才啊,怎麼什麼都懂!”在作家們看來,徐皓峰年輕時是有些奇遇的。

年輕人就是對不起長輩的

徐皓峰生於1973年,他在北京的胡同裏長大,靠近西單,和姥姥住一起。姥爺一輩子是個書生,晚年的樂趣就是通讀字典,並給字典糾錯。胡同裏也都是文化人,兩三代人的交往。他說:“胡同被拆後,還有快90歲的老鄰居受了兒女的氣,知道我單住,第一反應是搬到我這兒來,可想人情之厚。”

但到1980年代中期,突然世風就變了。“文化人失去了對他人的影響力,年輕人普遍以有痞氣為榮,以香港黑幫片做派為榮”。徐皓峰正在玉淵潭念初中。那中學坐南朝北,有個說法,校門往北開,不出土匪就出流氓。多年後,徐皓峰有次去一個在職大學講課,學員都是同齡人,有個學員說他了不起,是他們大哥的大哥。問了名字,他才想起,是他小學時帶那位大哥放過風箏。他說:“一個特別老實的孩子,結果成了大哥,我成了大哥大—由此可見世風。”

徐皓峰不喜歡混街頭,在家找二姥爺學武。

這二姥爺李仲軒也是個異數,年輕時就離了家,得了形意拳大師唐維祿、尚雲祥的真傳。34歲突然從武林退隱,晚年在西單一家電器商場看門。那時,徐皓峰有兩個要好的同學,都是練武的。一個是八卦掌掌門李子鳴的三傳弟子;另一個在東單體育場學山西形意拳。二姥爺練的是河北形意拳,但他曾對尚雲祥發誓,一生不收徒。徐皓峰說自己學的都是掌故。在班上,這三個練武之人玩得最好,一起去書店,去八一湖公園練拳。那兩人練,他站一旁評說。到如今,隻剩下那位三傳弟子還在習武了。

1989年,徐皓峰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附中。二姥爺出車禍殘廢,已搬到郊區。附中同學裏,倒是有個練形意拳的,和他是患難之交,但在拳術上幾乎沒交流。20年後,這同學看到《逝去的武林》,才告訴他“原來咱倆是一個門派的”。

徐皓峰學了畫畫,就忘了武術。

在附中,他很快厭煩了蘇聯式的美術教育。他喜歡畢加索、梅原龍三郎。班上40個學生,有7個比較出格,學校認為徐皓峰是領頭的,因為他畫得最脫離體係,還四處傳播他的理論。學校幾次想開除這些人,找到徐皓峰的母親。他母親卻鬥誌煥發,談判時氣勢強硬。另有兩個老師也喜歡他,頂住壓力保他。結果他沒事,有其他同學被開除。

徐皓峰想,被開除的是好漢,而他是賴活著。這種心態折磨了他幾年,畢業時不想考美院了。美院有個畫室倒是看上了他,托人帶話,他最後也沒去。他後來覺得,很對不起那畫室的教授。“但年輕人就是對不起長輩的,”他說,“華山自古一條道—當時隻能那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