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會否就是因為如此,才最終才逼走了宴語涼,逼走了荀長,逼走了心如死灰的自己?

謝律如此想著,悵然望向身側涼王與荀長。

涼王眼神平靜、沒有喜悲。他於四位皇子之中地位最低,本離皇位最遠,十餘年來躲在寧王身後運籌,替寧王攢了不少功勳在朝中得了不少地位,亦幫寧王在民間得了許多美名,自己卻一直籍籍無名。

荀長亦是如此,雖然從來都難以捉摸,可他當年費盡心思不要名不要利,一個見不得人的影閣十餘年間為寧王府做了那麼多事,難道隻是為了到頭來換主子?

晏殊寧有的是方法測試下屬的忠心。

謝律被他測過無數次,想必涼王和荀長亦然,這樣久了,誰能不心寒?

便是你再為他掏心掏肺肝腦塗地,他那一雙明眸炯炯,仍舊暗藏著猜忌審視著你。當年自己從無二心,卻卻被丟到天牢等死,如此下場涼王和荀長都眼睜睜看到了,又該作何感想?

不該意外的。

縱然一度離皇位隻有一步之遙,但他遲早……會眾叛親離吧?

謝律想起阿瀝剛才要自己“救”他。

可便是有辦法救得了他的人,卻永遠沒辦法救得了他的心吧?

***

“衛道長他竟這麼好心,將你的‘過去’全還給你了?”

剛從別苑出來,荀長長指甲便賤賤戳了戳謝律。

“……”

“別裝了,就你適才望著寧王的那幽怨的小眼神兒,嘖嘖嘖~若叫你那寶貝慕容紙看到,你是怎麼死的我可不知道了!”

謝律冷冷瞧他一眼:“既已知道了,你自己做過什麼,還在我眼前晃,不簡單。”

荀長笑意僵在臉上,瞬間就退到了一丈開外:“涼王殿下,荀長告退啦!”

瞬間沒了人影,夜風之中陡然安安靜靜。

宴語涼提燈緩緩前行,語調如常:“昭明莫要怪荀長。當年他敢在殊寧麵前殺你,自是我授意的。”

這件事,謝律雖心裏早就猜得七七八八,可聽宴語涼竟真這麼大方承認了,還是覺得陡然胸悶心塞。

“可涼王殿下……與屬下當年……”

口中隻擠出這麼幾個字,便再說不下去。

謝律當然知道自己那一死,可謂“死得其所”——連荀長叛變都未能徹底激怒寧王,這天底下終也隻有他死了,才終讓晏殊寧與成王徹底翻臉。更何況後來衛散宜控了自己的屍體,涼王這邊滄瀾城的兵符也順利到手,於情於理,宴語涼弄死自己都可以說是全盤計劃的必然。

可是,可是——

謝律想起自己當年與此人並肩而戰,互相將背後交給對方;也記得在寧王府中就著統一壺酒暢飲歡顏。謝律一直和荀長量看兩相厭,卻和涼王關係不錯,“昭明”二字是宴語涼替他取的,入了天牢也是宴語涼冒死求情的。

他甚至覺得自己會被晏殊寧“飛鳥盡良弓藏”,都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宴語涼會害他。

所以說“人心難測”到底是多麼可怕的一個詞,京城皇宮又是一個如何染滿血腥和陰謀的地方。明明長著一張溫良可靠的臉,從不顯山露水,拔出刀來便瞬間叫人斃了命,半點手軟也沒有。

甚至連一句“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都不曾假意出口。

“我利用了你,昭明,對不起。你本已離了京城,該是無辜的。可誰叫殊寧心中有你,這紛紛擾擾,你始終也是……逃不掉的。”

是啊,逃不掉,是沒有逃掉。

謝律恍恍惚惚,苦笑心說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不留在阿紙身邊非要去京城,結果惹了這逃不了的麻煩,真要怪宴語涼心黑,倒不如怪自己當初做錯事了?

“還好有衛道長在,昭明如今這……也算是‘雖死猶生’吧?”

手中燈籠陡然一晃,險些滅了。宴語涼前襟被揪住,謝律惡狠狠地貼到他臉上:“‘雖死猶生’?!嗬,像這般行屍走肉活著,涼王殿下若自己來試試看呢?!”

“對不起。”

宴語涼不會武功。而謝律何許人也?就連荀長也未必是他對手,而此時四下無人。若是想要掐死他簡直易過捏死一隻螞蟻。

可涼王畢竟是涼王,仍是不驚,也不怒,隻垂眸道:“昭明,此事是我欠你。若有機會,一定還你。”

還我什麼?謝律苦笑一聲放開他,你還能給我什麼?

隻不要搶我的人,不要再算計我阿紙,我就謝謝你了!

“昭明,這月下旬,我就要啟程回京了。下次碰麵,大抵便是要在京城之中。”

謝律本欲轉身而去,卻因身後宴語涼這句停下了腳步。

他……回京做什麼?

回過頭,提燈將宴語涼一襲狐裘白衣映照得一片金黃。還是那張普普通通的臉,可眼中灼灼、雍容氣度,衣袂翩然之間儼然已可見紫輝殿玉階上九霄龍騰的至尊帝王。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麼?

謝律醍醐灌頂,暗自笑自己真的果然除了會打仗外,永遠比這些聰明人慢上半拍。回京還能做什麼?分明宴語涼這邊已擊潰了成王主力,亦早早架空了寧王,小英又不在了,四位皇子奪嫡之爭,根本已然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