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宴語涼此番回京,是老皇帝默許也好,是出其不意去逼宮也罷。眼前這仍舊平易近人的男子,下次再見,就是“陛下”了。
“涼王殿下回京後……準備把寧王怎麼辦?”
宴語涼搖了搖頭:“不知道。”
“從小……我便聽人說,我的親娘因在皇貴妃娘娘之前生下皇子,而遭嫉恨毒殺。我不知道那傳言是不是真的,但皇貴妃娘娘自幼把我養大……明明待殊寧、落英都苛責得很,待我卻一直是很和藹的。”
“畢竟貴妃娘娘對我有養育之恩,如非逼不得已,我……不會動殊寧。”
“不動他,可就這麼一輩子關著他麼?”
宴語涼未置可否,隻道:“昭明,你這次回洛京,我會叫荀長跟你一起。若是洛京淩月那邊太平無事,你們就……去南疆那邊,支援夜璞少主吧。”
……
謝律簡直要氣笑了。
這個涼王,還真是不忌諱。叫那時給他最後一刀的荀長,陪他去找找給他第一刀的夜璞,還正是去那他謝律命中劫難之地——南疆。
真不是故意叫我“有去無回”的?
“昭明你不是說,那紅玉蝶是你在楓葉山莊得的?著便印證了唐少使當初的情報無錯。若是照這個道理,最後一篇青鳥殘片,也該還在南疆才是。”
“再去試一次吧,昭明,也是為了你自己能與所思之人長久相守。隻要你替我取來殘片,我便叫衛道長放了你,保你一生一世榮華富貴,亦保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你與慕容公子二人。”
“我還要昭昭。若我那會青鳥殘片,你要將昭昭還給阿紙。”
宴語涼聞言歎了口氣:“昭明你始終信不過我。並非我故意不將那孩子還你,真的是他恰好在出痘見不得人,更何況你們要去南疆一路奔波,又如何照顧得了他?”
卻見謝律並未領情,隻垂眸道:“英王他生前……原也一直很愛親近殿下的。”
宴語涼一愣:“你放心,我沒有害過小英。”
***
哎,不光彩的事情做多了,果然是不被人所信了啊。
昭明那神情,明擺著就是說四弟宴落英的“死”,是自己一手操縱的。
罷了,他猜得也確實沒錯就是了。
寢殿門口的梅林之中,被提燈照出一人獨影,宴語涼有些奇怪:“衛道長……怎麼大半夜的在這?”
“賞梅。”
四下黑得不見五指,賞什麼梅啊!
想了想,剛才荀長遁走的方向,好像正是衛散宜的居所。
“衛道長是在躲荀長麼?”
衛散宜一滯,悶悶道:“我同他……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看來還真是嫌隙頗深啊,宴語涼無奈搖了搖頭:“白日裏謝律所求慕容紙之事,還要多謝衛道長成全。”
卻見衛散宜當下神情古怪,下唇抖了幾下,竟好像欲言又止。
宴語涼也不急,隻靜靜等著。半晌,衛散宜才似乎終是忍不住:“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涼王殿下聰明過人,散宜……願得開解。”
“什麼事?”
“紙那孩子,涼王殿下也見過的。很是平凡,又很愚鈍。”
是嗎?涼王卻不反駁,隻“嗯”了一聲。
“可我……可我遍尋不得的東西,他卻有了。”
……
“這世間人人皆不容易。”宴語從道上走下梅林,一手提燈,撥開梅枝緩緩道:“衛道長又怎知那人有今日一切,不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換來的?”
“他能吃多少苦?他能有多少委屈?他比我,他比起我,根本就——”
“所以說,”宴語涼微微而笑:“前路也該有人在等著衛道長,道長不必心急。”
“不必心急?”衛散宜苦笑一聲,“你可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像你這種話,這種話根本誰都會說——”
“是會有的,莫要心急。”
“那你願意陪我麼?”
“我?”縱然宴語涼神機妙算,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問,一臉訝然:“語涼如此平庸之人,竟入得衛道長的眼?”
“隻有你……和旁人都不一樣。”
“哎?誰人都是和旁人是不一樣的吧?”
“不,你不一樣。你很有趣,也很聰明,跟那等俗人不同。”
“原來衛道長喜歡聰明風趣之人啊?如此說來,語涼倒是知道一人,從來都比語涼要聰明有趣得多了。”
“誰?”
“荀閣主。”
“……”
“哎!哎!衛道長莫走啊!荀長他說,隻要衛道長肯點頭,他很願意跟著道長一起長生不老的!道長真的不考慮一下?”
“那等狐妖本就逆了天了,若是再讓他長命千年,這世上可還有人治得了他了?”
“可是,‘道長’同‘狐妖’本就是良配,書上不都是這麼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