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農村走向全國的董氏兒科 二、入滬遂成兒科泰鬥,譽滿中國當代醫林(1 / 3)

從農村走向全國的董氏兒科 二、入滬遂成兒科泰鬥,譽滿中國當代醫林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六月十八日,董廷瑤出世,為董氏兒科的第四代傳人。那一年,董水樵與他的妻子均46歲。

董廷瑤,家中排行最小,且是獨子,作為父母的,雖鍾愛有加,但教督也嚴。

宣統元年(1909),董廷瑤7歲(以虛歲計數,下同),董水樵即聘請了當地秀才作為啟蒙老師,教讀“三百千”。

1917年,董廷瑤15歲,開始讀經學醫,董水樵親自督教。也就在這一年,因為“父母抱孫心切”,董廷瑤娶妻結婚,翌年生育一子,即董維和。

因喜得長孫,長期因長子夭折而深為悲傷的董水樵,長舒了一口氣。

董廷瑤在《我的一生》中回憶:“父母是晚年育我……1歲時,11歲的兄長患急性痢疾不治而夭殤……想想,當時父母的心情是何等傷感,既悲且憂,不可言喻。悲的是已死長子,憂的是初生的我能否成長,前途渺茫,確是難過……此時,能獲三代見麵,自然慶幸。尤以家境溫飽,可享天倫之樂了。”

雖然經曆了結婚、生子這樣的人生大事,先後成了丈夫、父親,董廷瑤卻一如既往、專心致誌地讀書、學醫,很少顧及他事,但董水樵的訓教卻更嚴厲了。真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在董水樵的嚴格教導下,16歲那年,董廷瑤便開始隨父臨症侍診,直接麵對病人進行望聞問切,等同於如今的臨床見習或實習。由於精讀了《素問》《靈樞》《傷寒雜病論》與漢、唐方書等經典醫籍,也廣泛學習鑽研了各家之說,更有董水樵的親自訓導,有時還隨父遍訪名醫,博采眾長,董廷瑤的醫術進步神速。

真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1920年正月,董水樵積勞成疾,因肺炎突發醫治無效,與世長辭,享年63歲。頓時,如同天塌下來一般,董廷瑤悲痛欲絕……

那年董廷瑤18歲,出道不久,醫名遠不如董水樵響亮,醫術也與董水樵有較大差距,正需要繼續鑽研醫學理論,還聘請了一名博學的舉人為古文教師。但是,傳承遺誌、義無反顧,18歲的董廷瑤毅然撐起了董氏兒科這一份家業,循著董水樵的腳印,步履維艱……

“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善待母親,教育兒子,過相安無事的太平日子。”這就是未來的兒科醫學泰鬥董廷瑤,在那一段時間裏,曾經有過的非常真實的想法。

然而,誰又能料想到,3年後,1923年3月,董廷瑤突然遭遇了一夥土匪的綁架。被劫持到奉化,藏匿在深山,整整10日,最終以8500元銀洋贖回。

董廷瑤遭受到綁架,董家跳全村人心惶惶,傳說沸沸揚揚。董廷瑤一家更是雞犬不寧,特別是董廷瑤的母親,燒香拜佛、求神許願、拆字算命,無所不用。董廷瑤脫險歸來,舉家慶幸,全村高興,但是在人們的心中留下了陰影,尤其是董廷瑤的母親,她認為,在農村居住終究不如城裏安全。

於是,過不多久,董廷瑤全家搬離了董家跳,進寧波城內定居。誠然,進城定居係董母主張,但畢竟難舍故土,不久,董母又回到董家跳居住。

對於董廷瑤遭遇綁架一事,90餘年後的今天,董家跳80歲以上的人因上代的傳說還大多知曉,有的還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據說,那時候的鄞地,綁架尚屬罕事,何況被綁架的是董水樵的兒子、董氏兒科的掌門人,一下子轟動了鄞東南。在寧波定居下來之後,董廷瑤又撰寫了《匪窟十日記》,刊登在《時事公報》上,連載了15天,這一來,鄞縣城鄉乃至整個甬地全轟動了。

不知道董廷瑤的,知曉了董廷瑤是鄞地兒科名醫、董水樵之後;不知道董廷瑤去了寧波的,也知曉了董廷瑤在寧波城內崔衙前(今東門口天一廣場東側)坐堂。

自然,董廷瑤所依憑的是紮實的基礎理論、精湛的診療技術,但也無可否認,傳聞發揮了廣告作用,錦上添花,促使董廷瑤一進城就站穩了腳跟,求診者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父逝、綁架這接踵而至的兩起大事,使董廷瑤深深地感受到人生的禍福無常與生命的脆弱。他也因此常常聯想到自己的體格,如同父親,因肺癆所致顯得孱弱;聯想到自己每天所麵對的因病痛而啼叫不止的更為孱弱的小生命,一來到人世,就開始經曆生與死的考驗;聯想到自己既無拳術也無氣功,忍氣吞聲,聽憑綁匪擺布……董廷瑤痛恨之極,恨病魔冷酷無情,恨綁匪凶狠毒辣,恨自己孱弱無能,恨冥冥之中存在著的命運之神的不公正!

身為醫生,董廷瑤自然不甘心自己的生命之火如同自己的父親,在63歲就熄滅,他要活他個100歲!董廷瑤也不忍心一朵朵蓓蕾初現的生命之花,聽憑病魔摧殘,最後如同他那11歲的長兄那樣黯然枯萎,他要盡己之力、以己之能,升起熊熊烈火,盛開燦爛之花……

從那個時候起,董廷瑤就抖擻精神,一邊運用藥物、運動等方法調養自己的身體,一邊重溫經典醫籍挖掘家學精髓,並以“幼幼廬”作為堂名,鐵下心來發展董氏兒科。

1925年3月15日,董廷瑤在《時事公報》上刊登了《董廷瑤醫寓啟事》,說:“啟者本醫生,原址寄寓於崔衙前涵生錢莊內,因醫室太小,就診者頗多,不敷應用,已自陰曆一月二十二日起,遷移至本街六十四號弄內,在王美染坊隔壁,即商業聯合會舊址。本醫生受江東濟生分會委托,如病者持有該會施醫券來診,一概免費。”

1925年陰曆一月二十二日,即同年的陽曆2月24日,距董廷瑤進城不足兩年。

不足兩年時間,就“因醫室太小,就診者頗多,不敷應用”了,進城之後,董廷瑤兒科業務的發展速度由此可見一斑。

翌年,由範文虎弟子吳涵秋發起,董廷瑤偕同包熊飛、萬鴻昌、李寧伯、姚和清、王宇高等共同參與了鄞縣中醫公會的重建。在重建的鄞縣中醫公會內,董廷瑤擔任了執行委員、常務委員之職——其事在《鄞縣中醫公會會刊》等相關資料中均有記錄,但有人以為,這一年,董廷瑤不在寧波而在董家跳,因為,是年(1926)4月12日,董廷瑤在《時事公報》上登載了《董廷瑤離甬啟事》。

《董廷瑤離甬啟事》這麼說:“竊廷瑤自來甬懸壺三年,於茲有曆年心得之術,得社會深仰之……老母在鄉……不願來甬受養……且兼鄉間乏醫,偶有疾苦,束手無策……有此種種不得已之原因,隻得重行下鄉(回家)……”

因無確考,筆者以為,《時事公報》登載《董廷瑤離甬啟事》雖是事實,但並不說明董廷瑤真的離開寧波,重返董家跳執業了,隻能說明董廷瑤甚孝,那時候曾經有過“重返故裏執業,在家好好侍奉高堂老母”的想法,或者也曾去了董家跳,或許還小住了一段時間,而後又由於一些因素的促成依然回寧波,在城內行醫。

1928年,為倡導強身健體風氣,董廷瑤偕同城區名醫吳涵秋、鍾一桂、徐道仁等在江北青年會集資籌建“技擊社”,開展武術氣功培訓。第二年,該“技擊社”為官方接管,改稱“鄞縣國術館”,教授十二路潭腿、功力拳、戰拳、節拳、黑虎拳、十字戰、脫戰、合戰、達摩拳、棋盤大刀等,並增設技擊摔跤班,持續12屆,直至寧波城區淪陷止。

1929年2月23日,是我國中醫發展史上一個難以忘卻的日子。那一天,南京國民政府衛生部召開了第一屆中央衛生委員會會議,有人先後提出了《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之障礙案》《統一醫士記載辦法》《製定中醫登記年限》《擬請規定限製中醫生及中藥材之辦法案》共四項提案,史稱“廢止中醫案”。提案一出,輿論嘩然。全國各省、縣中醫協會紛紛推派代表去上海參加全國中醫藥團體代表大會。鄞縣(寧波)醫藥界以團體名義參加大會的有中醫協會、藥鋪店員工會、藥業公會、藥店業公會和藥行號工會,董廷瑤偕同王宇高、吳涵秋等作為代表赴上海出席大會。大會推選代表奔赴南京,向當局請願,據理力爭。最後,在社會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下,國民政府不得不撤銷了這些提案。

此後,抗日戰爭爆發,寧波城區也屢遭日寇轟炸,為避戰亂,董廷瑤於1938年6月攜家眷去了上海。

回憶在寧波城內行醫經曆,董廷瑤在《我的一生》中這麼說:“城居自非易事,若開業行醫,既無基礎,又因年輕,欲取信於人,不是唾手可得。環觀名流,定有專長,自思隻有業務精通,以及靈效的技藝,才能近悅遠來。遺訓告誡,中醫之道,淵源深奧,含有哲理,妙語通神,隨證變化,既要博采眾長,又不泥古執法,最重要的在於臨床實踐,摸索規律和病機轉化,即驗方土方,亦可擇要選用。我的素誌,就是抱著這樣道理,作為行醫的自我要求。實踐證明,確是至理名言,古人誠不我欺也。我到二十七八歲時,醫名已躁,門庭若市……”

初入上海,董廷瑤暫時安身在租界內,打算戰事結束後重返寧波。誰知,上海人中寧波人比比皆是,董廷瑤來上海的消息迅速傳開,很快,醫療業務如同在寧波那樣繁忙起來,身不由己的董廷瑤,竟一下子融入了上海大碼頭。

從曆史角度看,凡寧波人,隻要融入了大上海,就意味著成功,至少是進步的體現。實際上,寧波人融入大上海的現成例子也多。據1930年出版的《海上名人傳》記述,100位海上名人中,寓居上海的寧波人有19名,竟占了近五分之一。自然,董廷瑤還不在這19名之列,因為才剛剛融入,尚待努力創造自己的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