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1.2(2 / 3)

謝文達一向認為,打仗與做生意,看似兩碼事兒,實則事理相通,任何情況下,保存實力總是第一位的,就像一個商人,成功的標誌首先是不蝕本。所以,謝文達長於對敵評估,敏於見風使舵,遇強敵,則或趨避,或投降,決不會有界於逃降之間、處於兩者之外的第三種策略;而見弱者,則必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擊必殺;總之,是決不打無勝算之仗。此外,謝師長還認為,許多時候,仗,是打給自己人看的,豈不聞“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乎?尤其是打那種毫無勝敗懸念的仗,更大的利潤,常來源於帑廩之軍費兵餉,而非來源於必被製服的敵方,——你想啊,那山溝裏的遊擊隊,即使被清剿殆盡,能榨出多少油水來?

具體到眼下正在議論的三北遊擊隊,謝師長認為他們無非是一些烏合之眾,即使與新四軍有些瓜葛,那又怎樣呢?新四軍不是在皖南的國共摩擦中元氣大傷了麼?所以,謝師長認定那三北遊擊隊是他盤中的美餐。眼見得這新提拔的舊部屬要皇軍撤下擺在眼前的鍋碗瓢盆,已經拿起筷子、舉起刀叉的謝文達還能不急眼兒?

虞兆祺見謝文達語中帶刺,這才意識到他剛才的話,擋了慣於扯順風旗、打順水仗的謝師長之財路了。

謝文達雖掛名師長,麾下原本卻隻有不滿員的兩個團。到了浙東才三、四個月,就將原先招安來歸的一些雜牌部隊收編進了自己的名下,自己倒是有三個團了,卻弄得新成立的浙東保安處沒一點兒鋪底的東西,讓我當了光杆處長,這白手起家容易麼我?現在,他怕是又聞到魚腥肉香了吧?否則怎會擺出一副急吼吼的饞相呢?哼!

虞處長不想再買老東家的賬。

“清剿共匪,當然離不開第十師的將士們。不過,卑職以為,這些共黨遊擊隊,成不了什麼氣候。但你要剿他吧,費力不小,戰果不大,反而抵不過兵餉開支,不劃算。是以卑職建議,剿撫兩手,在現階段,應以招安為主。再說,那三北遊擊隊是新四軍的殘部,而一年多前的皖南事變讓延安與重慶結下了難以解開的怨結。有道是,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我方與共匪方麵均可作如是觀,這說明,招安他們,是有著良好的政治基礎的。”

謝文達笑眯眯地說:“看來虞處長成竹在胸啊,想必定能在不久的將來,為汪主席首創成功招安共黨武裝的天字第一號嘍,哈哈哈!”

虞兆祺冷不防地被噎了一下,尷尬地囁嚅道:“豈敢,豈敢。見笑,見笑。”

會議一時裏陷入了冷場。

岩本這會兒對虞兆祺受到謝文達的奚落,頗為同情。他也始終認為,對付共黨的遊擊,固然沒有畢其功於一役的好辦法,但殺雞用牛刀、滅蚊用大炮,也未必是個經濟合理的舉措,他倒是傾向於虞提議之招安、收編的辦法的。

岩本覺得,小的來說是勞乃心、蔣先啟之流,大的來說是汪兆銘、周佛海之輩,他們對共黨的顧忌與懼怕,實在失於過敏。世界上到目前為止,才隻有一個共產國家,可那蘇俄,不是快滅於盟國德意誌之手了麼?至於中共,有什麼可怕的?他本質上還不是同閻錫山、李宗仁一樣,是支那版圖上的小山頭麼?岩本甚至認為,汪兆銘旗幟上的“和平、反共、建國”三個詞,——那“和平”,是汪對大日本帝國說的;“建國”則是汪對蔣中正說的。這兩件事兒,汪自認為他是能夠做好的。他自己沒信心做、沒能力做,從而真正想讓日本人幫他火中取栗的,卻是“反共”兩字兒了,就像芝原欲搬掉蘭花佬這塊絆腳石就假手憲兵隊一樣,用心都大大的不善。

不過也真是,汪記國府“還都”南京後,勸降、收編地方雜牌武裝甚至渝方國軍部隊的不少,但卻從未見共黨武裝反正、來歸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岩本剛想提出心中的疑問時,山口大隊長開口了:“我認為,剿撫,剿撫,可以有剿沒撫,但不可以有撫沒剿。整個支那,就是大日本帝國征剿的對象,如果沒有皇軍的武力征伐、軍威震懾,恐怕連在座的支那同仁,都不可能會和皇軍坐在一起呢,更何況那些不識事務的死硬分子?!所以,本官主張,凡是有反抗活動的地區和人,一律實行無差別掃蕩、厲行燼滅作戰,——無論對共黨、渝方還是刁民!”說罷,山口鷹視狼顧地掃視了一下中國人,然後難以察覺地陰冷一笑。

這觸到了謝虞沈們的痛處,這種兩頭受氣的滋味,是在坐的日本人完全不能體會的。

翻譯把山口的話翻譯了一通之後,會議室裏的氣氛更加沉悶了。

泉鐵翁覺得山口說得有點過分,他覺得他應該出來打圓場。

“啊諾 ……,剿與撫的關係的確如山口大隊長所說。但對共黨遊擊隊伍,也像虞桑說的那樣,可以作招安宣撫的努力。去年初的皖南事變後,渝方撤消了新四軍的番號,雖然共黨方麵旋幾重建該軍,但畢竟未被蔣氏認可,因此,這暗中仍屬新四軍軍部領導的三北遊擊縱隊,打的,仍是渝方國軍的番號,其法律上的尷尬地位可想而知。敝人以為,單憑這一點說,勸降的可能性仍是存在的。不過……,也正如謝桑所說,共黨武裝迄今未有被收編的事例,難度嘛,還是有的……。”

山崎少將麵無表情地問:“那……,依泉大佐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