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茶餘飯後 戒煙記
我從十八歲抽第一支香煙開始算起,到1999年底止,連續煙齡差不多有四十六年光景。在這麼長時間裏,若是能對某項學術或技術進行鑽研,說不定能出一些成果,而這四十六年煙齡造就的卻是有百害無一利的痛心記錄。
大凡剛開始吸煙的年輕人,無非是覺得好玩,並不存心長期抽下去。尤其像我等這些50年代青年們,根本不懂什麼叫“派頭”,況且那時經濟條件雖差,風氣則很正,抽煙隻是在別人遞過來時,偶爾為之。哪想到抽煙在偶爾為之之後,卻在不知不覺中生起根來。多次吸了別人遞過來的香煙,因為感到不好意思,於是偶爾自己去買了一包,為的是“回禮”罷了。這樣一來一往,逐漸使身上香煙不斷。從偶爾吸煙到少量吸煙,從少量進步到每天一包,再後來煙癮越來越大。
過去,憑票供應香煙,抽光了就千方百計“走後門”。一旦香煙斷了檔,人像掉了魂似的,手足無措。尤其是寫起東西來,筆尖像被堵塞了一般,流不出墨水,弄得坐立不安。那時,我和不少“癮君子”一樣,可憐兮兮地把自己抽剩下的、已經捏不牢了的“煙屁股”收集起來,剝出煙絲,一旦遇到香煙斷檔接不上茬時,便用紙卷起來吸,借以過癮。到了香煙敞開供應,個人經濟條件也有所改善,香煙就抽得更多了,每天一包還要超過,成了“老槍”。後來,我這“香煙老槍”的神態和症狀越來越明顯:臉黑,齒黃,口臭,咳嗽,痰多,音啞,動不動便氣急氣喘。有時從鏡子裏照照自己的“尊容”不免產生悲愁:老態加病態。人老了,自慚形穢倒也罷了,因抽煙而遭人“白眼”更覺傷心。
退休前常以工作忙為借口,香煙越抽越多;退休後空閑下來了,又有借口:無所事事,隻好用香煙來消遣,以致每天在家裏不停地抽煙。煙一抽多,咳嗽也多,有時咳得喘不過氣來,還不肯把半截香煙丟掉,想想實在狼狽。室內煙霧彌漫和濃烈的香煙氣味,常常引起家人討厭,遭到指責,甚至成了“不受歡迎”的老頭。有陣子,每當我抽煙時,兒女們嘴裏不說,卻要他們的孩子離我遠遠的,使我感到異常尷尬和內疚。尤其是我想親親孫輩的嫩臉蛋,卻遭到他們抗拒,大聲叫嚷:“爺爺嘴巴臭!”那時,我不免生發出“眾叛親離”的悲愴。
家人多次勸我戒煙,我總是用“不抽煙,腦子就不靈,字就寫不出來”做擋箭牌;或者幹脆說:“我介大年紀了,還戒什麼煙”;或者用“抽了這麼多年煙,戒了反而會使體內某種成分失去平衡,以致招來毛病”等等加以搪塞,不顧家人“勸”也罷、“批”也罷,仍是我行我素。
1999年底,我患了急性支氣管炎,病情來得急且凶,睡覺躺不倒,吃飯咽不下,連話都講不出來,門診無效,隻好住院治療。一住進病房,醫生嚴格製止我抽煙,並且一再告誡:想要病好,必須絕對戒煙!住院七天,我偷偷地吸過兩支香煙。出院後,煙癮像幽靈般不斷地向我襲來。每當此時,我不由自主習慣地拿出香煙送到嘴邊。此時,耳邊響起了醫生的告誡:“想要病好,必須絕對戒煙!”支氣管炎急性發作時那種坐臥不安,茶飯不思,痛苦萬狀的記憶喚起了我的良知和決心,把送到嘴邊的香煙捏碎扔到廚房垃圾桶裏。就這樣反反複複多次,一直熬到那年近農曆過年。
正當我戒煙“戰鬥”處於最緊要關頭的時候,二姐從上海來我家,給我送來了兩盒“千禧龍年”精品“中華”香煙和精美防風打火機;兒女們買了精裝“大紅鷹”給我。麵對著足夠我吸兩個月的高檔香煙,我動搖了。煙癮趁機像潮水般在我體內湧動。我禁不住打開二姐送來的精美木盒,看著盒子裏的精品“中華”,聞著那特有的誘人香味,腦子裏進行著“抽還是不抽”的激烈鬥爭,最終我縮回了伸出去的手指,蓋上了木製煙盒。在春節期間,我把香煙作為禮物送給我的親戚。
戒煙免不了痛苦。我在戒煙期間,老伴見我六神無主的樣子十分同情,但她不勸我“破戒”。她買來了瓜子、糖果等零食,讓我用來緩解戒煙帶來的難熬與苦悶,但我不吃。我要用決心和毅力來抵抗煙癮攻擊。當煙癮湧來時,我便大量喝茶水,把它壓下去。我還不斷給自己“加碼”:持續不斷地讀書看報做筆記,以此來轉移注意力;提筆寫東西,強製改變以往一提筆便點香煙的惡習。我還設計了自我考驗的辦法:把最好的香煙和打火機裝在外衣口袋裏,伸手便可觸及,遇到朋友或來客便向他們“敬煙”。但是我自己絕對不抽,並且告訴他們:“我在戒煙。”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煙癮在我意誌和毅力麵前屈服,不斷消退,直至消失。至今一年半來,吸煙的習慣已被克服。戰勝煙癮可說是我生活習慣的一大轉折。 ? ? ? ? ? ? ? ? ?
200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