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心與海的約會 青山在,人未老
在台灣,我們參觀的第一所學校是台北縣新和小學。
讓我們猝不及防的是,剛進校門,便擁上來一群孩子,紛紛把他們手中的花環掛在了我們每個老師的脖子上。我們拉著這些孩子的手,頓時就有了一種親切感。
進入門廳,又有學生端出凳子來請我們坐下,接著,伴隨鑼鼓聲響,門廳內的操場上,便有一條巨龍舞動起來。這支舞龍隊像模像樣,一律穿著紅色鑲龍的衣服,十來個人舞龍,五六個人敲鑼鼓,另有四個學生揮動著黃底紅字的“龍隊”旌旗。鼓點節奏變化,龍隊的隊形和動作也不斷變換,顯然有著自己的套路。
凝視著這上下左右翻飛騰躍的紅龍,我一下子領悟了主人的良苦用心:他們用舞龍作為對大陸朋友的歡迎儀式,不正表明了我們兩岸的百姓同是龍的子孫嗎?據校長介紹,這支“龍隊”的成員,都是五六年級的學生,每年老的六年級隊員畢業了,新的五年級又有人報名參加,於是,這支隊伍就一年年傳承下去,校長意味深長地說:“他們都是龍的傳人啊!”
校長姓池,熱情好客。他陪我們參觀了整個學校,詳細介紹了學校的教育、活動和有關設施。當我對他們的語文教學情況表示關注時,他立刻叫人去拿來了一套語文教材送給我。事先有人告訴我們,校長非常喜愛唱歌,果然,在他送給我們的禮物中,就有幾張他自己唱的歌碟。
晚上是歡迎宴會。菜肴非常豐盛,但更讓我們每個人心情舒暢的是,主客之間的親切氣氛令我們一直有“如歸”之感。未曾謀麵的我們,好像是久已相識的老朋友。
台北市文化教育交流發展協會的劉執行長是個健談的人,他叮囑陪同我們活動的小倪,一定要滿足我們的一切要求。在聊天中,劉執行長對我說,我們本來就是鄰居呢。我點點頭,以為他指的是兩岸之間隻隔著一條窄窄的海峽,可是他卻說,他是蘇州人,江蘇和浙江不是相鄰著嗎?人們常把兩省合稱為“江浙”呢。他說,他父親是個軍人,曾參加過淞滬會戰。說起那時的事,他十分激動,說他父親曾親睹日本兵殘忍地殺害婦女和兒童,因此無數次地叮囑子女們不要忘了這個傷口。
聽到我們說的話,文教協會的一位年輕女士說,她也是大陸人呢。我問她故鄉在哪裏,她說是山東,山東龍口。我說,我隻去過青島和煙台,龍口在山東的哪個方向,我不很清楚。她說,你不知道“龍口細粉”嗎?我一聽,連忙說知道,我們大陸人一般都稱“粉絲”,我們寧波人倒也稱“細粉”的,不料台灣的叫法同寧波一樣。我常買龍口細粉,卻不知道龍口在山東。她學著我的口氣說,想不到你去過煙台,卻不知道龍口。龍口就是煙台下麵的一個市呢。她說,龍口細粉已有三百多年的曆史,清朝時就銷往國外了,外國人稱為“玻璃麵條”。她還說,龍口的葡萄也很有名,煙台的張裕葡萄酒、威龍葡萄酒都用它做原料。還有龍口的草莓、龍口的對蝦……她說起家鄉特產如數家珍。我不禁問她:“你是在龍口長大的嗎?”她看了我一眼,說:“我還從來沒有去過大陸呢。這些都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她又補上一句:“我爸爸也是在台灣長大的,他是從爺爺那裏聽來的。”我不禁默然。爺爺告訴了爸爸,爸爸又告訴了她。原來人們對自己的故土,會如此刻骨銘心!“不過近幾年內我一定會去一次龍口,現在去一次多方便啊。”看我不說話了,她又笑著說。
我腦子裏忽然映出了一首歌——“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我深深地體會到了當時流浪的東北人唱這首歌時的心情。我又想到了餘光中先生的詩句:“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語句是那麼平淡,可是,難道我們看不出當時詩人是流著淚吟出來的嗎?如今,這鄉愁終於成了一張小小的機票,它圓了多少人的思鄉夢啊!
愛唱歌的池校長提議大家唱卡拉OK,於是各人紛紛點了自己愛唱的歌曲,有唱《外婆的澎湖灣》的,有唱《把根留住》的,我點了一首《綠島小夜曲》,一位台灣朋友與我們的一位老師一起對唱《敖包相會》。最後,我們的團長特意點了一首《難忘今宵》,我們全體團員一起唱著:“難忘今宵,難忘今宵,不論天涯與海角。神州萬裏同懷抱,共祝願祖國好祖國好……不論新友與故交……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台灣朋友不會唱這首歌,開始他們隻是聽著。可是當我們唱第二遍時,他們已經學會了其中的一句,與我們一起高唱著:“共祝願祖國好,共祝願祖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