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記海棠開後(1 / 2)

在泛黃的記憶裏,唯有這些傷感還是那麼鮮豔,還是那麼疼。心底的風,不時地卷起再拋下。一地零亂的花朵,淒清、傷感、落寞、無助……

又是好長時間沒喝酒了,李清照去拿酒,才知道酒早沒了。丫鬟取了酒壺,說她知道哪裏有酒。她在一戶人家當用人,常幫主家去買酒。那家人,也是北方人。

老丫鬟很快回來了。滿滿的一壺,果然是好酒。

那酒,是北方的酒。那時候,金兵南侵,北宋的民眾也隨皇帝逃命到了南方。這些人裏,有賣酒的,有喝酒的。待到了一個稍安穩的地方,賣酒的賣酒,喝酒的喝酒。酒讓他們想家,酒讓他們忘家,一壺酒,是一個山高路遠的念想。

常有男人,在那街巷的拐角裏,在那半塌的破廟裏,抱了那酒壺哭,抱了那酒壺睡。有的醒來再去買一壺酒,找個地方安個家;有的卻再也沒有醒來,他身邊的破口袋上,一些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沒有誰能沿著這依稀的筆畫,再找到他的家鄉。

南宋的南方,散落著多少北宋的北方人聚集的村莊;南宋的南方,埋了多少北宋的北方人的靈魂。

李清照和丫鬟,各倒了滿滿一杯酒。端起,幹了;再各倒一杯,再端起,再幹了……

多喝點吧,這是家鄉的味道,這是久別的親情,一醉解千愁。再輕輕地哼幾聲家鄉的小曲,哪怕不成曲調,也是那麼入耳,那麼入心,和這酒,一樣暖。家,卻又在這酒裏,慢慢化成全身的痛。

夜很深了,酒壺也空了,在桌上倒著,似是醉了。青燈燈火閃爍,也像是有倦意了。四周萬籟俱寂。

這時刻,塵世間,她卻醒著,想她的北方,回望著黃河岸邊的都城,回望著百脈泉邊的村莊。那海棠再無處問肥瘦,那藕池再無船驚鷗鷺。那位大相國寺裏賣古玩的大爺,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還有那青州的姐妹呢,那年兵荒馬亂中,沒來得及多說句話就離開了。總以為很快就能相見,卻不想這一遠再遠,再沒有了彼此的消息。

那水已斷,那路已荒。無處可買舟,無處乘車馬。遠方和更遠的人,望著一樣的天涯。

生命中的諸多美好,卻成了最痛的寂寞,最深的孤獨。

回憶,很美很美,卻是心中拔不掉的刺,是永遠回不了家的路。一入夢,是寬寬的坦途;一醒來,就是陡峭的斷崖。

燈影搖搖晃晃,時光明明滅滅。活著的人,在明處掙紮;死了的人,是滅處的灰燼。世道可是輪回,世道可有輪回?若如此,美好卻為何總是那麼匆匆,苦難卻是這樣漫長得毫無涯際?

這一切,真是讓人無法承受,想想也無人可以擔當。這愁,足可以令人斷腸了,哪知道一聲,更讓人心碎了。

這是李清照的夜,是無夢的夜,隻把燈光熬成黎明。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醒來,見李清照伏在床案睡著了,她悄悄地撥旺了爐火。

在泛黃的記憶裏,唯有這些傷感還是那麼鮮豔,還是那麼疼。心底的風,不時地卷起再拋下。一地零亂的花朵,淒清、傷感、落寞、無助……

又是好長時間沒喝酒了,李清照去拿酒,才知道酒早沒了。丫鬟取了酒壺,說她知道哪裏有酒。她在一戶人家當用人,常幫主家去買酒。那家人,也是北方人。

老丫鬟很快回來了。滿滿的一壺,果然是好酒。

那酒,是北方的酒。那時候,金兵南侵,北宋的民眾也隨皇帝逃命到了南方。這些人裏,有賣酒的,有喝酒的。待到了一個稍安穩的地方,賣酒的賣酒,喝酒的喝酒。酒讓他們想家,酒讓他們忘家,一壺酒,是一個山高路遠的念想。

常有男人,在那街巷的拐角裏,在那半塌的破廟裏,抱了那酒壺哭,抱了那酒壺睡。有的醒來再去買一壺酒,找個地方安個家;有的卻再也沒有醒來,他身邊的破口袋上,一些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沒有誰能沿著這依稀的筆畫,再找到他的家鄉。

南宋的南方,散落著多少北宋的北方人聚集的村莊;南宋的南方,埋了多少北宋的北方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