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亞玲看不過,幾次要開口勸,全被程睿寒犀利的目光製止了。

她是初生,又非自然生產,加上這兩天悲傷過度,又不大進飲食,身體極為虛弱,即便他隔半小時就給她喂一次野山參湯,她還是疼得死去活來。

兩天下來,他快速地消減,眼眶全布滿了紅血絲。

在她陣痛間歇迷迷糊糊睡著時,沈亞玲好生勸他休息一會,特護會照看好夏小凝的,他沉著臉搖頭。

沈亞玲背轉身和杜一帆在外間暗暗歎氣,三個特護輪流倒班,他半靠在她身旁不離手腳照看她,等她宮開他把她抱進產房,在走道不停吸煙,神色極其複雜和痛心。

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她才被推出了產房,他看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睡顏,焦慮地問馮主任,她的情況怎麼樣?

馮主任說,夏小凝進產房後已經沒有了一絲氣力,子宮也隻打開一半,最後是她人工幫她打開才算順利引產下一個男嬰。

他聽了默了許久方回過神,她麻醉劑過後緩緩睜開眼睛,他往常深不見底的墨瞳有著極致的酸楚。

夜裏她昏昏沉沉睡過去,夢到陽晨來到她床邊,夢到陽晨的淚珠滴在她手上。

三天後,她父親風塵仆仆趕來醫院,他正喂她喝小米遼參粥,她猛然見到她父親,頓時呆在當場。

兩年未見她父親兩鬢生出無數的白發,眼圈也是暗含著濕潤,她的唇蠕動許久方輕輕喊:“爸爸。”不由自主的淚雙流。

那天她回榕城,打算開完證明就回家見父母,沒想行蹤發現後,她倉皇逃離榕城。離開之前她讓司機沿著她的家,她外公的家轉了好幾圈,方一路哭著上了高速,當時司機分外奇怪,她隻掩飾說和老公吵架心情不好。

她父親進屋後激動得身體不住地起伏,沈亞玲趕緊接下他父親手中重重疊疊的保溫盒,杜一帆立馬給她父親搬張椅子到床跟前,陳琴拿了熱毛巾遞給她父親擦手。

她父親擦手時,她隻見白色的毛巾不停顫抖地不停搖擺,她緊緊抓緊白色的絲被,垂下了朦朧淚眼。

他把粥碗遞給特護,緊握她發白冷冰的手,她肩頭暗暗抽動,她父親穩住心神,和藹地開口:“凝凝,爸爸給你做了許多你喜歡吃得點心,有五香卷,有老酒豬腳麵線……”

她聽到老酒豬腳麵線更是泣不成聲,在老家女人做月子都吃這個,她不知道程睿寒是怎麼給她父親說的?

她父親拿了程睿寒的白帕子擦她的眼淚,好一會才說:“凝凝,別哭了,做月子千萬不要傷心,月子做不好,一輩子都會留下病根。”

她伏在她父親懷裏哀哀地哭:“爸爸,爸爸,我想回家,帶我回去,我現在就想回家。”

她父親現出萬般複雜的傷痛,他和程睿寒對視極快地交換眼神後,徘徊盈在他儒雅的臉上,他緩緩撫摸著夏小凝的頭發,很輕柔地說:“凝凝,你現在還在坐月子,爸爸在這裏陪你一段時間,等你月子坐完後,再回家休息。”

她猛得揚起頭看她父親,她父親和程睿寒一樣有著疲憊和心碎。

沈亞玲把食盒打開,所有的食物還是熱的,看樣子是他父親做好後就直奔來了錦城,她暗了聲音問:“爸爸,媽媽,外公外嬤還好吧?”

她父親給她夾好菜,放平了聲音寬慰她:“凝凝,你媽媽和外公外嬤家裏一切都好,你不要擔心,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

他接過她父親挑得菜,喂她吃線麵,她眼圈一紅遲疑片刻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她父親看著滿眼紅血絲的程睿寒,歎口氣說:“睿寒,小杜說你這幾天幾乎不眠不休,我來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有什麼事小沈也在,你就放心好了。”

他想想點頭說:“夏伯伯,那好,您在這裏照顧小凝,我出去一會,有什麼事,盡管交給亞玲去辦。”說完他輕緩地放平夏小凝,擦擦她的唇,還有她眼旁的淚珠,在她耳邊柔柔地說:“小凝,你還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她閉了眼把頭扭到一邊,他不以為杵給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離開病房。

他一走,房裏的人全退到外間的小客廳回避。她父親坐到她身旁,她哭得瑟縮成一團,她爸爸擦著她的眼淚,輕緩地撫摸著她說:“凝凝,你不要想太多,你的事睿寒都對我說了,你失蹤這兩年爸爸心裏一直恨著他,每月他去榕城大學上課,爸爸都會痛罵他一頓,但你這事後爸爸對他改變了看法,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不僅對你情深意重,事事為你打算,而且極其有擔當,你以後就好好跟他過,放下過去,往前看你才會幸福。”

她哽咽地訴說著自己壓在心底的幽怨:“爸爸,您不知道,他都對我做了什麼?對安南做了什麼?他把我當……”

她父親默了好一會說:“凝凝,你失蹤後,睿寒都告訴我了你們之間的事,當時爸爸聽到後狠狠揍了他一頓,爸爸這輩子從沒有動手打過人,但那天爸爸有史以來第一次動手,他的鼻子都被爸爸打骨折了硬是沒有還一下手,沒有吭一聲,即便這樣爸爸恨他恨得要剜他的肉!哪怕這兩年他替你盡著孝心,但爸爸不能原諒他!直到你回了錦城,手術前一天爸爸原諒了他,也看到了他的心。”

她痛哭著說:“爸爸,他對我這樣,逼我墮胎你還原諒他,你還是不是我父親?”

深深的悲傷和無奈讓夏昌楠臉色越發疲憊,他焦慮地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凝凝,爸爸隻你一個寶貝女兒,你在爸爸心裏是最最重要的寶貝,爸爸站在一個做父親的角度看這件事,你就忘了陽晨,和睿寒好好過。”

她滿腔的思親被他父親這番話弄得滿心淒然,見她又是傷心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夏昌楠越發焦灼,不停地說:“凝凝,快別哭了,月子裏落了病根可不得了。你媽媽還有外公外嬤他們都不知道你的事,這兩年來睿寒怕她們受不了你失蹤的打擊,一直和我瞞著她們,隻說你去澳洲念書去了,你外公外嬤還有媽媽年歲也大了,你好歹看在她們的份上,好好愛惜一下自己,你總不能讓你外公外嬤媽媽急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