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夏昌楠不停勸慰她,她一邊哭一邊說,積鬱在心裏好幾年的心事全哭了出來,如水閘泄水一樣一泄而出,哭累了,說累了,晚飯時分竟睡沉了過去。
在夢中她又夢到了陽晨,陽晨和煦的雙眼有著哀傷,有著不舍,有著濃情,她又夢到她父親和陽晨說話,夢到程睿寒不時也穿插搭幾句,她極力想睜開眼睛聽他們說些什麼?但頭昏昏沉沉,等她努力睜開眼,房裏隻有程睿寒一人,她父親不知所蹤。
她慌忙坐起來大聲喊著:“爸爸,爸爸,我要喝水。”
他趕緊給她倒參湯,先自己嚐了一口溫度才喂給她喝:“小凝,伯父在,沒有走,在衛生間。”
她父親聽到她的聲音立馬從外間進來,她流著虛汗看她的爸爸,她父親和剛才一樣的神情並無變化,她喝了口參湯又倒下去沉睡。
此後她經常在睡夢中幻聽幻覺,老是覺得陽晨坐在她身旁,柔情地看著她。還常常夢到她父親還有程睿寒他們三人在說話,可是每每等她醒來,發覺不過是夢幻,恐怕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大半月裏她父親一直在病房陪著她,醫院裏的味道氣氛讓她很難受,能下床後她一直吵著要回家。
她父親也好,程睿寒也好,兩人異口同聲說,醫院照顧得仔細,月嫂經驗豐富,在醫院住滿月再回。
就這樣,在小客廳又安置了兩張行君床,不僅她父親、程睿寒還有跟前使喚的幾個人都常住醫院。
這半月裏程睿寒和她父親換著班在她跟前,她父親照顧她的時候,程睿寒就離開病房,她不知道他出去幹什麼?說他回家休息吧,但回病房還是那身衣服,洗澡也在醫院洗,換下的衣服阿姨每天都拿了回去。說他忙工作吧,但聽沈亞玲不停接著他的電話,替他擋著駕,看情形一切行政工作貌似交給了他的另兩個工作助理。
等她身子好了一些,她父親慢慢地給她說了一些事:她在澳洲留學,學得工商管理,出國學習是準備回國幫程睿寒打理方大事物,他每年去了一次澳洲看她,還拿出兩人PS的照片給她逐一講解,讓她記住以便回榕城她媽媽和外公外嬤問。
她不知道這兩年她父親和程睿寒演了兩年的戲累不累,但她卻也清楚程睿寒這兩年確實對她榕城的家用心良苦。不僅找了一個女人訓練模仿她的口音,了解她的生活習慣,定期給她母親打電話,還在除夕夜裏飛榕城陪她們過年。
二十天後她父親的假休完回榕城,她抓了她父親的手不放,她父親不住開解她,等她坐好月子再回榕城休息。
她父親走後,她又陷入深深的孤獨之中,沒有意識地就會收聽BBC的節目,傾聽那磁性悅耳的發音。
他放任著她越來越壞的脾氣,由著她變著花樣刁難他,常常他給她弄來她點的菜式,她吃一口說不合口味,要換其它的,他立馬又安排人去弄來,極好脾氣地由著她。
雖然她住得病房是套房,條件極其好,但憋在房間裏,她心裏老是覺得氣壓低,負荷不了,心一陣陣疼,嚷嚷著立刻出院,但醫生每天查房說她需要在醫院觀察。開始她沒有在意,住得時間長了,她覺得不對勁,醫院的病房極其緊缺,她現在沒有用藥,按理醫院早讓她出院給其她病人騰病房,為什麼她還能呆在這裏?再說了醫院再好,也沒有家裏方便,他竟然在醫院裏呆得不想回家了?
每日裏躺在床上睡,百無聊賴中,她聽著收音機,看著電視。一日在一個重大的財經節目上她看到了陳安南,陳安南正接受著采訪,說他是本年度最耀眼的財經經理人,說他領導的某基金公司一年的時間業績斐然,超越了很多老牌的基金公司,他得體地回答著記者的問題,春風得意躊躇滿誌地笑著,但她卻看到了他的笑意沒有達到他的眼眸,不管他怎麼笑,他的眼神都有著冷漠。
旁人看不出,但她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四年,一眼就看出他眼底的真實。
一個月後她回了蓮郡,程睿寒沒有食言,在她身體恢複好後,帶她去了星月島。
萬念成灰,萬念俱灰,她睜著空洞的眼,如飄零的落葉般搖頭。見或是不見,她和他也不可能了,他離了她也好,小田老師比她更適合他,他無父無母的,需要小田老師這樣愛心溫柔的女性照顧。也好,也好,這個結局也好,本就是夢幻般的泡沫,即便抓在手裏最終還是會消散。
他抱住她如飄飛紙一樣的身軀,極快地扭頭看已走到青石板路盡頭的陽晨。陽晨挺拔的身影有絲不穩,在路的末端陽晨緩緩回頭,猛然對上了他的眼。他深沉如海地看著陽晨,神色剛毅堅強,陽晨和煦靈性的眸子默然看他幾秒,錯開回頭,走向他的棲息地滄海明珠。
回程她失去了一切感知,風高浪急她也沒有嘔吐,在他懷裏如抽走靈魂的紙人。
下了快艇立馬趕去北海,他沒有急於回錦城,說她身子不好,休息一晚再回去。
她沒有任何反應,木然地聽著他的一切安排,他安置她吃過晚餐後,留了杜一帆和沈亞玲陪她,匆匆離開了酒店。
她整個晚上沒有說一句話,拿出白色的抽紙不停地折著紙船。潔白柔軟的紙若一方又一方白手帕,她神情專注輕輕地折邊,成型,當書桌全是小船後,她又去衛生間找出抽紙繼續折。
沈亞玲緊張不安地說:“小夏,我們出去走走吧,聽說北海的夜景很美。”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繼續折她的小船,沈亞玲走到她身邊開解著她:“小夏,如果你難受,你就大聲叫出來,你剛滿月沒多久,憋在心裏對身體不好,程董說明天陪你回榕城,你這個樣子,你外公外嬤,爸爸媽媽不知道該多心疼。”
她的手一顫,暗啞地問:“明天他帶我回榕城?”
沈亞玲忙笑著說:“你出國留學兩年,回國當然要先去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