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彎彎地現出弧度:“外婆,有外公您不覺得苦,其實我也一樣,有安南不管在哪裏我也不覺得苦。”
一絲很淡的擔心,一絲很輕的歎息:“凝凝,你剛才說命運,怎麼說了,有的人先天後苦,有的人先苦後甜,外婆倒是希望你先甜後也甜。”
她嬌俏地安慰:“外婆,我已經泡在蜜罐裏了,哪裏還有不甜的。”
正說話間,口袋的手機有了震動,她借口去衛生間避了風頭。
魔鬼的短信:小凝,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現在在你住得大院門口,你快下來,你要是不下來,我就到你家找你。
她唇角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回家之前怕他找茬,盡心侍候他,軟聲說了許多的好話,又許他回了錦城就去找他,沒想他仍然不放過她,騷擾她。
她冷著臉回複:睿寒,我不在家,我們全家都在外婆家,親戚都在,初七我去龍騰苑。
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小凝,我等不到初七,我住在香格裏拉,你馬上來,前台我給你留了一張房卡,一個小時內我必須要見到你。”
柳葉眉深深地顰著,明亮的眼神失了光彩若無底的深淵,她小心地措辭:“睿寒,外婆已是滿頭銀霜的老婦人,她又最疼我,我如今也離得遠,一年才回一次,讓我陪陪她好不好?初七我回錦城就來,你這段時間的缺失,我都補給你,好不好?”
許久,許久沒有回複,她正準備出洗手間,口袋又開始有酥麻的震動,她咬唇靠在雪白的牆邊,緩緩掏手機:“小凝,我真得很想你,很想很想,看不到你我的心空空落落的,老人家吃飯後都會午休,你這個時間過來,我不耽誤你很長時間,隻一會。”
慢慢閉了眼,身形有些不穩。
又一條短信追了過來: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長長歎口氣:我吃過午飯來。
周家的午宴席開三桌,本就是大家子,又有了小重孫輩,人數自是不少。原本大舅說人多,去飯店吃省得勞累父母。但外婆說過年圖得就是熱鬧,在家才有年的氣氛。
於是為這天的酒席,大舅大舅媽忙了好幾天,其他幾個舅、姨抽空就回老宅忙活。周家的第二代六個子女過得都還不錯,雖然比不上父母這一輩,但也過得滋潤。周家的長子按著傳統留守在家和父母同住,其他弟弟妹妹每周回家一聚。
外公外婆受過優良的教育,本性也和善,教育出的子女自是星火相傳,各個都知書達理,極是孝順禮讓。其實教育也是言傳身教的榜樣事業,習慣和傳統都會潛移默化到下一代。
周家吃飯是很講究規矩的,即便夏小凝胃口好貪吃,但她吃飯的姿勢極是雅致,哪怕她很餓,吃相也斯文。
外婆常說,吃飯和獨坐時最能看出一個人的修養。吃飯時筷子亂飛,把自己喜歡的菜式擱自己麵前,都是極其貪婪的人。獨坐時和常日舉止截然不同的,為人極其虛假。
很簡單的話語,卻有很深的道理,最放鬆時才是最真的本性。
周家的子孫就這樣在周老爺子、周老太太點點滴滴的耳濡目染下,不僅外形氣質出落得大氣優雅,內裏也保持了善良寬和的本性。
而夏小凝更是在周老太太悉心的教導下,擁有比美貌更為出彩的神采。周老太太常說,再漂亮的紅顏都會有人老珠黃的時候,但風韻、氣度、神采卻隨著歲月越發熠熠生輝。
從小受著百般的寵愛,夏小凝也就養成了不為物質所引誘的潔身自好。窮養小子富養女極是有道理的,若自小就有非凡的見識,生活優越,當然不會為金錢所收買,也不會折了身段委屈心性求榮華。
精心的教育培養了夏小凝天人的氣質,但合家嬌寵著,表哥們讓著,也帶來負麵作用,她有些任性嬌蠻,有些小性子,當然這和陳家也有莫大的關係。陳安南父母把她當自己親閨女養,陳安南自小又照顧著,她父母要是程厲一些,安南爸爸媽媽就立馬護短,也放縱了她的脾氣。
午飯夏小凝和外公外婆坐主桌,陳安南沾她的光,回回來周家老宅,周家人對他極其禮遇。外婆常說,婆婆對媳婦好,媳婦自然會回報這家的兒子,丈母娘對女婿好,女婿就會格外心疼這家的女兒,家和萬事興,就是要一碗水端平。不管是自家養的,還是人家的骨肉,進了周家,都是周家的孩子,對媳婦、女婿比對自己個孩子還要好才是和睦之道。
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過飯,外公外婆回房休息,她瞧著眾人忙碌著,從錢包拿了一百塊錢,偷偷溜了出去。
自她吃飯時的心神不寧,陳安南就隱隱覺得異常。共同生活這麼多年,她的性格他早已了如指掌,這會見她神色慌張偷跑出去,他心裏頓時陰霾遍布。
他陰鬱地透過雕花木窗的空隙看她的背影。她今日穿一款米色的羊駝絨圓領韓版長裙,烏黑的羊絨大衣,一條翠綠的長圍巾隨意鬆鬆地圍著,隨著行走,下垂的流蘇如跳動的音符。這身形,這風姿,如流動的春意,讓他更是憋悶。
有時他也暗自怪她生得太招人,讓他從小就艱辛,從小麵臨巨大的壓力,但讓他放棄她,他卻是萬萬不會鬆手的。他隻得更縱容她,嬌慣她,讓她習慣他,離不開他。
就這樣立在窗邊恍惚地看她,沒一會被她的大舅拉著去打麻將。他立馬笑著過去,麵色如常地和周家人說著話,心裏卻極其不是滋味,一下又一下地錐著心,想七想八。
做賊一般到酒店前台,含糊不清報她的名字,取了房卡進電梯刷卡到行政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