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地夏小凝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一寸離腸千萬結,總算再見他一切都好。

見夏小凝淚眼朦朧,陳安南大步奔向她,她也顧不得熙熙攘攘的人群,撲進他寬闊的懷裏濕潤了他的格子棉襯衣,一聲又長又柔的歎息:“凝凝,我的凝凝,我的寶寶。”

哽咽聲似有似無,雖是來往的人行色匆匆,但不少人望向了他們。陳安南摟著夏小凝拉著行李到一角,夏小凝如小鳥般貼在他懷裏,人少處,他掏了帕子擦夏小凝的眼淚,仔仔細細端詳她。一個多月未見,她並未見豐

腴,如畫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哀愁,寒露如霜,燥氣當令,季節更替,她也跟著暗地裏受累。

終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少不得顧忌著,夏小凝止住淚,仔細拿過陳安南從天山雪線千辛萬苦采下的雪蓮,雙雙回了家。

不遠處的程睿寒一眼不落地看著他倆,眼裏一層層沁出失落、傷感、痛楚、愛憐、嫉妒、徘徊、鬥爭,千變萬化的交替轉化。一旁的杜一帆見失了分寸的程睿寒,蠕動了一下唇角,終是沒有說什麼。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回程夏小凝抓陳安南手腕看,手表之下煙痕雖然淡了,卻還是留下了兩個圓點。夏小凝不停撫摸這淡淡的痕跡,心中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程睿寒呆呆看著陳安南和夏小凝上車絕塵而去,失神中失去往日的鎮定從容,許久方才回過神。他昨日其實並未外出,隻是不願在夏小凝離開龍騰苑時看到自己的失措。今日他來機場不是外出,而是特意來看夏小凝,他站得離她不遠的距離,也不是暗處,但偏偏她望穿秋水不為他,及至兩人柔情蜜意離開,他不過在幾米之外,她硬是沒有左右旁顧一眼,眼裏心裏隻有她的心上人陳安南。

杜一帆看著冰冷著臉的程睿寒,直接把車往龍騰苑開,這情形程睿寒怕是做什麼事都沒有心思。回屋後程睿寒直奔衣櫃取出一件鵝黃印花吊帶裙,這件夏小凝在三亞穿過的裙子,那天她穿著這款嬌柔的長裙,在蔚藍的大海邊光著白皙的小腳丫戲水,海風吹過,輕軟的裙裾如浪花一般翻飛,剛好有電台取外景,見到翩若驚鴻的她,竟暗自移動鏡頭轉向她。

剛剛夏小凝也穿了一款鵝黃的針織連衣裙,隨意在肩上搭了一條鬆綠起花的長圍巾,柔柔的嫵媚讓她風情萬種,看她如歸家的小鴨子一樣飛撲到陳安南的懷裏,他努力壓製的心起了萬丈波瀾。為什麼每次下定決心成全她,可真到節骨眼他又控製不住自己?

心裏百般氣惱,拿起這條長裙就扔進垃圾桶,既是夏小凝不要他買的裙子,留著也是礙眼。就這樣他心裏還是不痛快舒坦,又提了垃圾袋扔到門外。回屋如萬隻螞蟻在心裏爬,百般焦灼,四下裏亂走,屋裏到處都是夏小凝的氣息,這個女人走了,但卻留下這許多的痕跡,讓他更是煩悶。

悶悶地打開電腦辦公,這一月裏見天和夏小凝膩在一起,好多工作都滯後了,她走了也好,他正好安心工作,這才是正途。

顯示屏打開那一刹那,影影綽綽中竟見到夏小凝的影子,他吃驚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喚:“小凝,小凝。”

沒有任何人應聲,他再看,哪裏有夏小凝,隻是錯覺的幻象,他頹然地按住額頭。屋外走道有暗暗的響動,他立刻如火燒般跑出門外,提了那個垃圾袋回家,怕被人拾了去。

小心翼翼打開垃圾袋,裙子完好無損,垃圾袋沒有任何垃圾,很幹淨的新袋子,他拿了裙子出來,去了浴室輕輕地搓洗,喃喃自言自語:“小凝,小凝,回來好不好?”

浴室裏流水嘩嘩,廚房裏香氣四溢,有口福的人都愛下廚。夏小凝有一手高超的好廚藝,這倒不是為了那句至理名言,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他的胃,而是夏小凝偏好做菜。

今日的菜式更是豐富,本來兩人在家,她一般也就做四個菜,今天盤盤碟碟弄了好幾樣。陳安南在F省呆了一個多月,見天吃羊肉和麵食,怕是吃得苦不堪言,這頓好好慰勞慰勞他。

她在家準備了許久,一早就熬好了柴雞湯,就著雞湯氽了海蚌,又做了好幾道菜:爆炒聖子王、煎糟鰻魚、椒鹽鳳尾蝦、清蒸鹹魚、肉絲炒筍幹,蒜蓉菜心、薄餅、線麵糊,全是陳安南愛吃的。

冒著水汽的陳安南從浴室出來,見忙忙碌碌的夏小凝正燙女兒紅,這酒還是夏媽媽親自釀了托人帶來的,因為少,常日並不吃,隻是在節期夏小凝才會拿出來。他看著夏小凝拿了骨瓷的細頸闊肚酒瓶,擱在放了熱水的深褐敞口深碗裏,又在酒盅裏加了冰糖和一粒話梅,她安定地做這些事,不急不緩把溫好的酒倒入月白的骨節酒盅,化開後淺淺啜了一口,滿意的笑容頓時鋪在杏眼明仁的玉臉上,他立時呆癡了去。

即便看了夏小凝二十四年,仍然讓他看不夠。以往他覺得夏小凝驚為天人,那是他所見世麵小,圈子範圍隻有那一轉,等他讀了大學,參加工作,有了一些閱曆後,方明白夏小凝確實生得花容月貌。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嬌顏,他無比煩惱,他寧願夏小凝生得普通一些,平凡一些,這樣他才能踏實安心地擁她到終老。

她溫好酒,見陳安南木呆地看著她,嬌嗔道:“傻站著幹嘛,還不快來吃飯。”

陳安南劍眉星目全是柔和,他開心地笑著,坐到她身邊。她伸手擦他鬢角的水珠,他十分的俊朗,靠海的男人大多生得高大壯實,他更是生得清朗的帥氣,在學校時,隻要是有他的球賽,看台女生的尖叫聲堪比噪音分貝。

秋日黃昏的日頭漸短,剛剛還漾在天際的一輪紅日正以驚人的速度墜落,而皓月還未行到中正,天地之間更若兩極。

晚六點半杜一帆到了38樓,他估計著程睿寒此刻未吃飯。陳琴自侍候夏小凝以來,沒有休息過一天,今日放了她的假,程睿寒因鬱悶怕是連餐都不會叫。

他跟程睿寒也有五個年頭了,那年程睿寒到部隊挑人做他的貼身保鏢,他在一眾人選中拔得頭籌,他明白不僅是因為他各項技能拔尖,更因為他是一個孤兒家世簡單,品德無暇,為人穩重。他轉業到方大集團,從一個沒有見過任何世麵的愣頭青,到如今對各種場合處之泰然,全靠程睿寒的提攜。